“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像哄小孩子一样？”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她整个人僵住。她确定那不是幻声，确定灌入衣襟的风是真实的，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夜鸾，她唯一不确定的是，一旦面对，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住眼底瞬间溢满的泪水。

“天浅……”

天浅……他唤了她的名字——那声音低沉犹如咒语，两个单音，贯穿她的胸腔，镶嵌在灵魂之上，击碎她最后的迟疑。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眼，扬起嘴角，眨落眼底的泪水，毫不迟疑与他相拥。

万象星辰，天河之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从树顶直直下落，墨发纠缠，心跳怦然。落地的瞬间，黑纱与白翅一同出现，包裹住他们的身影，缓缓着落。

夜鸾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天浅弯着嘴角情不自禁的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寻着你，追着你，护着你，这些不都是我从前一直做的吗？”夜鸾不回答，反而提问。

天浅一愣，随即浅笑不语。

她多想，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多想就这样让面前这张英俊的脸一直带着这虚伪却动人心魄的微笑，自欺欺人下去。

然而，不能。

千万支白色羽毛瞬间染上杀气，全数如刀片一样指向夜鸾，与此同时，黑纱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松开拥抱，她缓缓退后，“寻着我追着我护着我的，是你夜鸾没错，不过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你找到我，不见得是好事。什么事，说吧。”

如果不是在暗夜之中，或许她能看见他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受伤。然，也就只是一瞬间罢了，下一刻，黑纱重现，眨眼间击落所有白羽，他口气悻悻的说道：“凤舞漫天，也不过是些鸟毛而已，”不出意外的看见天浅面上的怒气，夜鸾弯起嘴角，继续说道，“穹王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命我跟着你而已。”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夜鸾一声冷喝打断她的否认，斜睨的眼角有锥心一般的冰冷与残忍，“你凭什么认为穹王就不能让我跟着你，凭什么认为他一定要将你我分离，凭什么连想都不愿意想问都不愿意问就擅自猜测，就擅自做决定！”

天浅的嘴张张合合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底一声巨大的悲鸣传来，她知道，那是悔恨决堤的鸣响——这些年，她不只一次问自己，如果当初，她勇敢一些，去向穹王请求，要求夜鸾随自己一起去大咬崖，会不会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样的疑问不断在自我逃避中被忽略，最后竟成为了她这一生最沉重的罪恶感，积压在心底，不敢提及。

现在，终于……终于，遭到报应了。

“对不起……”除了这一句，天浅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不敢看他的眼，只能久久别开目光。

良久，一声叹息传来，“你我虽已不是可患难与共的兄弟朋友，但穹王的命令我务必遵照，从明日起，我将与你一同行走江湖。”

未等天浅完全理解话中含义，夜鸾掠身而起，横在一枝大树杈上闭上眼睛，那架势似是已经睡下了。

天高风凉，重逢喜悦，相对难言，或许只有沉默才能将那永远不敢放在面上的悲哀神情全数消化吧。

翌日，天刚泛白，夜鸾与天浅便向着四大山脉行去。

“夜鸾，我昨夜想了一夜关于你的事情。当年，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自己去大咬崖，忽略你的感受，是我的错。如今，我回来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做兄弟，我发誓，我与你一定荣辱与共……”

“小心！”夜鸾低沉短促的警告打断天浅的自说自话，两人没入丛生的野草间，静观远处。

远远的行来一众人马，天浅仔细一看，正是在天翔居遇见的刀疤男和他的跟班。这两人带着十来个手下直直向着玄武石的方向行去。

待到再也闻不见那路人的声响，天浅和夜鸾才站起身来。

“这二人我见过，是为了龙灵子而来的。他们不信双月非散播的传言，执意要亲自寻找。看这等架势与野心，定是想要称霸武林。”天浅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给夜鸾听。

然，夜鸾只是面无表情的潜伏着，并不答话，那一张侧脸显得尤为冷峻，和当年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于是，天浅也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巴。

待到刀疤男一众人行远，他们才起身而动，绕路而行。只是却是一路的沉默——她可没有勇气再对着夜鸾说一次方才没有说完的话，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根据天浅的分析，虽然玄武石状似神物，形成原因不详，但是不能单凭这一点就确认巨虬一定会出现在那里。若巨虬真如传说中那样可以转化为人，那么最有可能隐藏的地方就应该是四大山脉的中心点——那里野草纵声，高过人顶，隐藏起来再适合不过了。

天浅刚要向四大山脉中心处行去，手臂便被夜鸾拽住。

他说：“将兵器准备好，巨虬的善恶难以一瞬间断定，以防万一。”

天浅翻手抽出手里剑，对着夜鸾点了点头，便缓步向前移动。

草丛之间，一抹红衣渐渐清晰。天浅屏住呼吸，不敢再向前靠近——那，就是化作人形的巨虬吧。

正在犹豫之时，一道黑影从身旁掠过，带起似有若无的风——只见夜鸾的黑纱穿过野草，直接纠缠到红色身影的身上。

“你们在搞什么鬼？没看见我在这里享受一个人的独处吗？”沙哑的嗓音摩擦着空气，让人不禁惧怕，这就是那个红衣人的声音。

黑纱并没有因着这骇人的声音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将红衣人手脚束缚。接着，一声怒吼，红色身影迅速变大！而这一边，操控黑纱的夜鸾瞬间面露难色，迅速收回黑纱，拉起天浅的手便向着远处掠去。

渐渐的，红影变成巨虬，对着他们逃离的方向观望，那一双龙眼中已然是怒气冲天。

天浅甩开夜鸾的手，翻身向回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