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章韦催着众人往刑室内灌水时,身后一道七分冷峻三分戏谑的声音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忙碌的身影僵在原地。水桶纷纷落地,“咕噜咕噜”地滚到角落,在这阴暗的天牢中显得分外的寂寥。
一个水桶滚向来人,只是还离五六步,便被一人挡下,剑影一闪,木桶顿时四分五裂向四处炸开,一块碎片正好飞击中章韦的手。
章韦手下一痛,手中的从别处拉来的水管便落到了地上,水霎时间溢了开来。
一转头,就看见皇甫卓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的寒意尽现。自认为见过大场面的章韦,在这慑人的目光下不觉打了一哆嗦,这太子虽然在笑,但其中的冷意却万分的迫人!
“太……太子殿下……”纵使以前面对危险再冷静的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免结巴了一下。
“没想到天牢里这么热闹啊,章韦,你是在打扫天牢吗?”
“这……殿下,近日小人见这里有点脏,所以就打扫打扫,不知殿下光临,还望殿下恕罪!”不敢直视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章韦连忙低下头顺着皇甫卓情的话讲下去。
“是因为不知道本太子要来,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动用私刑吧?”给他台阶他还真敢往下走!皇甫卓情的笑意越发明显,黑眸深不见底。看来这个牢头,背后的故事应该挺精彩的吧?
“殿下息怒!小人不敢!”章韦被皇甫卓情的语气的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不敢?我看未必吧?你都敢不经上报就放水淹人,而且这人犯的还不是普通的罪,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甫卓情一边示意自己的护卫去把刑室的门打开,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过跪在身前的章韦。
为何他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要除掉里面的刺客?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昏倒在太子殿?她又有什么理由让章韦非杀不可呢?
事情毫无头绪,甚至越来越复杂,到底这个女子在这场皇位之争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殿下!小人听到此人欲行刺殿下,心中激愤,此人罪应当诛!小人怕殿下仁慈大度,放了这样的重犯,是以……殿下!不可啊!”欲狡辩的章韦见皇甫卓情要人打开刑房的门,顿时脸色发白,慌忙挡住皇甫卓情的手下。要是里面的人出来了,他还有命吗?!
见章韦反常的慌张惊惧的模样,皇甫卓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事情似乎很有趣啊!
“她想杀的是本太子,本太子都还没想杀她的意思,你那么悲愤做什么?连门都不开,你这是以下犯上,章韦,你脑袋不要了吗?!”不让他开门,他就越要把这门打开,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会让人有非杀不可的念头!
“不是的殿下,小人不敢!只是里面的人杀意太重又是武功高强,小人怕殿下出事啊!”章韦连忙冲着皇甫卓情又磕了几个响头,先不论那妖女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自己,如果太子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定是脱不了干系!他根本没想过要惹上朝廷啊!
“是吗?”绕过章韦,皇甫卓情径自向刑室走去,声音冷然狂傲:“那我就更要去见一见这刺客了。”转头又深深地看了眼依旧跪在原地不敢抬头的章韦,皇甫卓情黑眸中邪气大盛,唇边噙着一抹邪笑,说出的话令章韦浑身一震:“你也跟着来。”
“这锁还真多。”
看着门上的锁一把一把地被拿下,皇甫卓情斜睨了身后随着锁的解除,身子愈发僵硬的人,故意伤口上撒盐,摆着冷酷的架子坏心眼地感叹了一句。
“厅铃”一声,绕在门上的沉重铁链失去了支持,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正当领头的狱卒打算推开门时,却被柳易用剑柄拦下:“我来。”
刚刚听到这个牢头说“杀意太重又是武功高强”,那他就更加应该小心为上,确保太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缓缓地将门推开,同时,握在手中的剑紧了紧,横在胸前。但是,慢慢展露在他眼前的景象倒有点令他吃惊。
一室的狼藉,刑架刑具东倒西歪,很显然是刚才被水冲的,地上还有些积水,一进去便有丝丝凉意。
室中,一个女子冷傲而立,手腕脚腕上都拖着铁链,被水打湿的衣料贴在她的脚上,即便如此,却丝毫不显狼狈,眼中似有寒冰冻结,无波无澜,冷漠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
柳易见那女子并没有什么动作,便让到一旁,寸步不离地跟在皇甫卓情身后。
小贼!
萧清影看见皇甫卓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逼问那巨款的下落,当然,她并没有付诸行动,因为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护卫武功奇高,以她现在又饿又冷又受伤的状况,别说要扑上去夺人,能不能顺利扑到都成问题了!
不过,当她看清随后磨磨蹭蹭进来的人后,清亮的眼睛顿时冻结成冰,铁链微微颤抖了一下,马上引起了柳易的戒备,手中的剑暗中顶出半寸。
将柳易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萧清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下心中的怒气,她很清楚现在动手吃亏的一定是自己,像这个牢头那样的小人,一定会趁机耍花招。
可是,看他现在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大概也不敢在这里公然对自己不利。
在片刻间萧清影便看清了局势,将目光放到了坐在中央的皇甫卓情身上。他,大概就是这群人中最关键的人物!好像是太子……太子?!萧清影有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那晚吊儿郎当邪气横生还用石子砸自己脑袋的人现在怎么会往那儿一坐就贵气自成威慑自出?甚至有笑睨天下的霸气?奇怪了,为什么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在萧清影打量皇甫卓情的同时,皇甫卓情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刺客”。刚进来时,她便凶狠地瞪着自己,但在章韦进来之后,眼神瞬间变冷,很显然,眼神的变化说明了问题,她对自己并没有存杀心,也就排除了她那日掉下来是为了“刺杀”自己。
即使知道了她对自己的计划无碍,但他对她的来历、以及与章韦之间的恩怨却是很有兴趣。
打算为自己的生活加点料的太子面上依旧是一副迷惑众人耳目的威严之风:“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太子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而不是“派你来的人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是太子,那就一定有他这么问的道理!
萧清影有种被搭讪的感觉,当然,如果不是在天牢里的话。
本想不回答,但看了眼他身后的护卫,只好不情不愿地哼了句:“萧清影。”
这话刚出,一串钥匙落地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章韦连忙下跪请罪:“请殿下恕罪,小人一时没拿稳,惊扰了殿下……”但他的脸色过于苍白,身体也有微微的发抖,令人不禁起疑。
皇甫卓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再次转回身将目光放在萧清影身上,光讲个名字就把人吓成这样,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啊!
“那晚你为何会出现在皇宫?”
当然是来行刺的啊!随着皇甫卓情而来的护卫们在心中齐声答道,惊奇的看着看上去一切正常的殿下,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
镇定,镇定!殿下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萧清影闻言也是一愣,既然这个太子会这么问,那就摆明了不相信她是刺客,这么说她有希望离开这鬼地方了?!心下一喜,萧清影表面冷漠地回了一句:“迷路了。”总不能说她着陆错误吧?
“那你这身夜行衣呢?衣上的毒又如何解释呢?”
“仇人多。”不习惯多说话的萧清影回答依旧很简洁,瞄了眼一直满脸杀气盯着自己的章韦,在心里补了句:你身后这个就是证据。
“既然姑娘仇家这么多,看来这天牢里也不安全,要不本太子将你带到最安全的地方?保证姑娘的仇家不会来骚扰。”
“不必了。”萧清影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回绝了。
当别人无缘无故给你好处时,一定要回答,不要。
最安全的地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哪里。
“这可由不得你。”皇甫卓情突然笑得高深莫测,这小丫头口齿倒是伶俐,只可惜她忘了一点:他们根本就不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主导权握在他的手里。
“你!”萧清影震惊地看着眼前笑得如此厚脸皮的人,愤愤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卑鄙!”既然由不得她,那一开始就不要征求她的意见!
皇甫卓情闻言露出“哪里哪里”的欠揍表情,随即又飞快地恢复成一脸漠然的帝王之仪,快得令人不禁怀疑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但萧清影是个绝对自信的人,从来都不会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所以,刚刚绝对不是她看错了!这个混蛋,本性恶劣的要死,现在居然在这儿装正派!亏他能装得这么像!她鄙视!
“殿……殿下!使不得啊!这刺客的话怎么能信呢?殿下现在要把她带入宫中,岂不是更危险吗?”章韦看着萧清影手上的铁链被取下,眼前差点一黑,忙跪着爬到皇甫卓情跟前劝道。他根本看不出这个太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最后打算放了这妖女的话,那自己不就处于危险之中吗?更何况,这妖女对教主来说,也是一个大威胁!
“章韦,”皇甫卓情站起身,看了眼这个聪明的不反抗的女子,又俯视着跪在身前的人,语气不再是先前的冷然,而是带着浓浓的警告,霸气威慑:“管好你本职内的事!”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刑室。
而被护卫解开了铁链、左右监视着出门的萧清影经过章韦的身边时,踢了踢因皇甫卓情的话而忍不住颤抖的章韦以引起他的注意,冷笑着看着他惊恐放大的眼睛:“趁早点溜吧!”否则等她找回来报仇,那可就来不及了。
“还啰嗦什么?快走!”跟在她身边的护卫不耐烦地催道。
真烦!要走不会自己走啊!
萧清影冰冷地白了那护卫一眼,跟着皇甫卓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