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既然本官答应了,就一定会努力帮贵教寻找,只是侠士说不出那画具体是什么,可能需要费点时间。”
尚书府主屋内,有两人对坐桌前,一人穿着锦衣官服,一人全身都隐于黑色的衣袍中。
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两人身前,是两只玉质的酒杯。
“大人肯帮忙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只要能找出来,多花点时间也无妨。听说令爱是当今天子的宠妃?”一句话,问得别有深意。衡天教的大长老依旧是沙哑难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想要在皇亲官邸之间寻找那幅根本不知道长怎么样的画,只能借助宫廷内部的力量。
“这点侠士大可放心,本官已经派人给小女送去口信,让她帮忙打听打听那画,若真的在宫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说起自己的女儿,尚书的脸上就闪过一抹得意,如今圣宠正高,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后宫中的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如此甚好。”
“不过,侠士答应过的事情……”尚书突然有点为难地搓着手,对着眼前看不清表情的黑衣人讪笑着,不知为什么,眼前的人令他这官场老手,都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们答应过大人的事情,也一定会办到。大人想要谁的命?”不冷不热的声音,死气沉沉。
“侠士,太子殿下……”将脑袋往前凑了凑,尚书刻意压低了声音。正是因为他不能解决这件事,才想借这些江湖人士的手。虽然皇宫戒备森严,但是最近皇宫里连连出现的命案是谁做的他自然有数,既然敢在皇宫这么嚣张,这些江湖人,必定也是个中高手。
屋中人的这番话,令坐在屋顶上正打泡泡龙打得天昏地暗的女子停下了手中的游戏,透过瓦缝看入屋中。
其实萧清影并没有离开尚书府,在逃跑到一半时就碰见了自己要找的人,于是她很没职业道德地抛弃了“被追杀者”的角色,一个晃身就甩开一大群护院和衡天教的人,转而潇洒地跟踪黑袍人去了。
不过,她坐在这屋顶上都半个时辰了,下面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没一句是她要听的重点,除了知道魔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外,她听得最多的就是朝中形势以及官老头他女儿在后宫中是怎样的一手遮天,啰嗦的话听得萧清影恍然又回到了晚上失眠时揪着一禅肥老头念经催眠的时候,无聊得她哈欠连连,不得已,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现在突然听到皇甫卓情,不知为什么,耳朵像是自己有意识般去听。
有一个人要杀他?!有一个人居然要去杀那个吃饱了撑着整天给她制造麻烦的痞子?!怎么能……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呢?!
像皇甫卓情这种人,绝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级别啊!
屋梁上的人,一脸的惋惜沉痛,屋檐下的人,一脸的谨慎沉重。
“大人,皇太子不同于其他人,他的身边潜伏着的高手不少,动起手来可能有点麻烦。”当尚书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时,他也考虑过,不过谨慎的他也没有轻易出手,只是试探了一下东宫的守卫,且不说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侍卫不好对付,仅仅是藏在太子殿中的暗卫,也强大得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来这是有任务在身,不是为了帮这尚书办事,一场交易而已,若是连他们的正事都放在一旁,岂不是喧宾夺主?
沉思了一下,黑袍人幽幽地开口道:“大人,你这个要求,是不是提得有点过了?请大人帮忙找画,只不过想节省点时间,并不是定要有大人的相助才行。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对大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大人让我们办的事情,弄不好却要赔上我们自己的性命,大人觉得,我们会答应吗?”
“侠士真爱说笑,既然侠士认为不妥,那本官也不会强求。”见黑袍人把话说到这份上,生怕惹怒他的尚书连忙赔笑。取皇甫卓情那小子性命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较,但却绝不能失去和衡天教合作的机会。
本想借机解决最棘手的事情,却不料反被威胁,尚书心中略有不满,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一时间,房中的气愤有点沉闷。
“如果有机会,我会替你取了他的性命。”
当然,仅仅只是有机会的时候。
原本一脸兴味盎然地趴在屋顶上的萧清影闻言顿时有点扫兴,考虑着如果官老头肯开个价的话,她或许会考虑接下这桩生意试试……
不过……皇甫卓情那小子的命的市场价是多少啊?
虽然皇甫卓情的命在她眼中就一白菜价,不过利润最大化这一商业最高准则她还是知道的。
看到商机的萧清影唇角微扬,无声地翻了个身,双手交叠在脑后,仰躺在屋顶上,看着璀璨的星空,明星的银辉柔和地在空中浮动,带着流光,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盯着星空,辽阔悠远,然后,萧清影竟又莫名其妙地在曼妙的夜空中隐约看见两个老头在掐架,皱了皱眉,眼睛有点酸涩,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那两个老头已经消失,这样很好,至少她的胸口不会那么烦闷,但问题是——她竟然又……看见皇甫卓情那欠扁的笑容!
萧清影深吸了口气,恨不得自残双目,为什么李白对月就能低头思故乡,而她头都还没低下就被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扫了兴?!真是……
握着笛子狠狠地对空中漂浮着的皇甫卓情的脑袋戳了戳,干脆把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只是,刚一闭上眼睛,她便听到身边响起细碎的声响,是鞋底轻踩瓦砾的声音,尽管极轻,但却逃不过萧清影的耳朵。
陌生的气息!
眼未睁开,萧清影便已经迅速地往旁边一躲,闪出来人罩下的阴影中,轻盈地跃至安全地,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柳易心中的震惊却不是玩笑,这个女孩的敏锐性和灵敏度,简直太让人震惊了,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已经避开安全的距离了!她的武功,真的只是她所展现出来的那样吗?
“是你?”看清来人,萧清影怔了一下,但戒心却减下了不少。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萧清影已经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就算是天天见面,任何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但自从来了古代之后,先是皇甫卓情,后来又是林忆蓝,接二连三地打破她的底线,尤其是皇甫卓情那死不要脸的,整天黏在她身边,以至于她被强行熟悉了他的气息,每次他的接近,她都不能及时发现。而柳易,尽管依旧被她划为陌生人范围,但因为是皇甫卓情身边的人,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戒备。
一时间,萧清影有点懊恼。
“萧姑娘。”抱剑对萧清影拱了拱手,柳易道,“能跟在下回宫吗?”
闻言,萧清影敛了眼:“皇甫卓情叫你来的?”
居然这么快就被逮到了?垂下肩,萧清影第一次有这般的挫败感。
“不是。”淡淡地否定,对于萧清影直呼太子的名讳,柳易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是在下自己找来的。太子他……”柳易斟酌着措辞。
当然,柳易说的根本就不是实话,在下午发现萧清影带着她的包袱失踪时,整个明秀宫都乱作一团,但太子却镇定得像个没事人一般,一边喝着进贡的茶一边笑得高深莫测,悠然断定——过不了多久,她会自己回来的。然后便让柳易带了句话。
不过,面部肌肉缺乏运动的优点之一,便是别人无法从一张冻结的面皮上判断出话的真假。
“如果我说,我不回去呢?”随意地转着手中的玉笛,萧清影的目光透过柳易落在了天际那颗最明亮的星星上。
不知为何,皇甫卓情,总是会给她带去莫名的危险感,令她直觉地想远离。
“萧姑娘……”柳易停顿了一下,在萧清影疑惑的目光中,面色渐渐变得沉痛起来,“你的藏宝库,被人给撬了!”
于是,片刻之后,屋中正在密谋的两人突然听到屋顶上似乎遭某物重击的巨响,尚书大惊失色,黑袍人率先跃上屋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随着黑袍人而起的轻风,卷起几缕瓦灰,萧条地在他的周围绕圈。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可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他居然大意到连有人在屋顶上都没有注意!
“大长老!”随后听到响声赶到的杨忠在下方喊道,先前周围太暗,他并没有看清那潜入女子的长相,但是被发现后还赖在府中不逃,甚至还弄出这般巨响,那女的也太嚣张了吧?!
靠!她难道不知道江湖闻之丧胆的衡天教和权倾朝野的尚书府联手其实是一种很恐怖的存在吗?!
她为什么能如此地……像逛大街似的到处乱晃?!
“你怎么还在这里?”跃下屋顶,黑袍老人走向杨忠,沙沙的嘶哑声中带着些许的不悦。
“回长老,属下正要带人去办事,只是恰巧见到有人潜入,耽误了。”
“行了,快点去把事情办完。”转身挥了挥手,老人正打算回屋,突然又像想到什么,转过头,声带的摩擦越发明显,“这次,要是再看不好蛊虫,你就等着喂虫子吧!”
正要带人离开的杨忠闻言顿了一下,严肃地转身回答道:“长老,属下这二十五年来,都是男儿身。”
不是说蛊虫沾了男子的血就会萎缩吗?他十分怀疑抠门的大长老真的会用这么奢侈的惩罚吗?
“我有说过用蛊虫吗?!”黑袍人怒吼,他养了几十年的宝贝,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男人糟蹋!!
“……”果然,还是抠门啊……
杨忠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长老,老年人不是应该已经过了更年期吗?为什么感觉长老长期处在更年期?
还吼他,都不知道是谁,丢了蛊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