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天教前任左护法,杨明。
那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蜿蜒而下,犹如血泪一般,恐怖而又威慑,只是一个颦眉的动作,却连带着扭曲了那从眼角延伸而出的血泪,骇人异常。
“秦泰,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动她分毫的。”杨明看了眼萧清影,只一眼,他就知道,她不会让他失望。
那样被逼入绝境却倔强的眼神,那样无所谓的冰冷面孔,曾经,他只在萧教主身上见到过。
“那么,别怪我不客气了。”枯朽的声音,像是被千万把锯子在喉咙上“磁咔磁咔”地据着,闻之便会全身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话音刚落,两人便已经缠斗在一起,萧清影站在一旁观摩了一会儿,见杨明同样以一敌二,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亏,这才绕到翠儿身边,仔细研究起手腕上的红痕。
自从上次和那黑袍人打了一架,莫名其妙被一个东西钻进手心之后,一直都没有异常,以至于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件事情。可是近日,先是遗忘后又真气紊乱,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事情不得不令她开始认真地回想那一日的情况,进入她手心的,到底是什么……
外面打斗声时远时近,木橱碎裂的声音,刀剑磕地的声音,甚至衣袖带起的风声,听在耳里,都是一声骇过一声,每一次的巨响,似乎是在脑袋上炸开,性命,就好像悬在了剑刃上,一个不经意,就会像那些桌椅木门一般,留下致命的裂隙。
缩在角落里的翠儿尽管已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但担心萧清影更甚,见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翠儿咬了咬牙,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却被一人砸地的巨响吓得重新收回脑袋。然后一闭眼,飞快地冲到萧清影身边,掏出袖中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嘴边半干涸的血迹。
“萧姑娘,你没事吧?”
“嗯。”萧清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接过翠儿手中的帕子随意地擦了几下,再一次运气,惊讶地发现已经畅通无阻了,于是片刻不敢耽误地直接跃入混战的三人之中。
衡天教本就不是正规的门派,没有固定的招式,四人打法各异,尤其是黑袍人秦泰,招招阴厉,诡异得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有了萧清影的加入,情势还是瞬间一边倒了。
见势头不对,秦泰一杖挥向萧清影阻挡,一手拉过杨忠,也不多做停留,翻身跃出窗外,却在院子里被随后追出的两人拦了下来。
“长老,你先走!”杨忠一咬牙,横剑挡住两人,在换招的空隙对身后的黑袍人说道。
秦泰沉默地看了眼吃力招架的杨忠,犹豫了片刻,便飞跃上墙头,迅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本就被手上的红痕搅得心烦的萧清影见秦泰逃走,解药之类的东西是弄不到了,顿时更加烦躁,直刺向杨忠的笛子一转,砸上他的手腕,震掉他手中的剑之后,一个旋身上前,翠色的笛子绕着她的周身划了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架上了杨忠的脖子。
原本,一支笛子,没有锋利的刃口,就算扎进胸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性,更何况只是架在咽喉处。
但若这笛子是握在萧清影的手中,杨忠很清楚,它比任何一样武器都要来的恐怖。
冰冷的玉,隔着皮层肌肉都能传达血液的,那种凝结全身的窒息和寒意,加速了心跳,却流不动血液。
杨忠的手脚瞬间冰凉。
杨明站在萧清影的身边,不发一言。
“要杀就杀,那个盒子,我是不会给你的!”杨忠眼一闭,将头撇向一边,说的煞是有骨气。
“没要你给我。”萧清影冷眼横了下眼前视死如归的人,低头看着杨忠的衣襟,左手伸出打算自己捞。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杨忠惊骇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按照常理,她不是应该拿他没辙,折服于他的气节然后惺惺相惜然后再把他放了吗?!她怎么能自己拿呢?怎么可以?!
“……”萧清影嘴角动了动,对于他活像被人调戏了模样,她有点承受不住,不忍再视地移开目光,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咕咕”声不知从何传来。
近在耳边,却仿佛隔了千万重,轰轰声都像是闷在一个葫芦里,就连萧清影和杨明,都分外认真地侧头分辨。
这道令若出山必进武林排行前十的两大高手都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何物的怪声,甚至隐约带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好像是来自……脚底下?!
等两人意识到这一点时,那奇怪的闷雷声猛地一下子炸开,一道巨大的破地声响,在一片草叶泥石爆起又掉落的瞬间,在萧清影和杨忠两人之中卷起飞沙走石,逼得两人不得不各自飞跃开几步自保,惊疑地看着一个形似人形的物体从撕裂开的地洞中被弹出,重重地砸在了距离萧清影不远的地上。
“啊……阉贼你大爷的!呸呸呸!什么东西?!”那道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焦躁地伸手扯掉自己头发上的土块,狼狈地吐了吐在着陆的瞬间不知怎么啃到嘴里的草叶,一边骂骂咧咧地冲着地洞吼道,“就知道你做的东西都不是好货!你大爷的造个机械没有刹车的吗?!啊?!要不是你爷爷我身强力壮非一般人能比,那种速度会死人的啊!老子告诉你,要是下次再被你蒙,老子就跟你姓……”
强悍的气势,咆哮出的声音却渐渐地变低,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恐怖的人影!!
逍遥震惊地张大的嘴巴足以放下一个鸡蛋,难道说,人恐惧到极致的时候会出现最恐怖的幻觉?眼前这个手持笛子眼神冰冷的女子,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家的主子?
“主……主子?!”连逍遥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在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会条件反射地往小了缩?!
“你打算选个怎么样的死法?”比往常更冰冷的语气,萧清影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得逍遥差点想挖了自己的眼睛。
“主子……有话好好说,小的又是……哪里惹到您了?”他真的很茫然啊啊啊啊!!
没有真材实料却能混到今天,逍遥的无赖以及忽悠人的能力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景不淡定过?但每次一遇上萧清影……正如此刻,他突然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你自己看。”萧清影也没特殊反应,只是用下巴往他身后点了点。
逍遥疑惑地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角衣布消失在他刚刚被弹出来的洞口。
眼睁睁地看着杨忠趁机逃走,萧清影和杨明都没有去追,那个地道,易守难攻,甚至可能根本不够空间打斗,胜负难料,自然不会贸然行动。
盯着洞口,逍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总觉得,那人跑进去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点不对劲,直到——
“啊!这是什么啊!!!”
“轰”!
“兹嘎兹嘎……”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一种庞然大物的运动声中,比逍遥出场时更为悲惨。由近而远。
又是一阵尘土草叶飞扬。
逍遥猛地一拍脑门:“对了!那个三级残的机械还在里面!”
眼前那似乎少了什么支持而快速坍塌的地洞,已经完全超出了萧清影和杨明的理解能力了,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里面应该有一个,很恐怖的存在,幸好他们没有贸然进去……
“不会……出人命的吧?”逍遥心有余悸,毕竟是一路坐着那家伙狂奔而来的,他突然对那个不幸继他之后第二个登上那机械的家伙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不同的是,他来的时候那机器是在打地道,阻力多少还是存在的,却依旧如此神速,但那人现在是沿着他已经挖好的地道冲回去了吧?没有泥土的阻挡,会飞起来的吧?
这么说他不是最惨的一个?
“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冷的声音,令逍遥快咧到耳边的嘴角成功地僵住。
“那个……主子,其实一切都很顺利的,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定位稍稍地偏了那么一点点……不然您现在一定看不到我的!真的!”看了看不远处淹没在夜色中、比一般宫殿要来的黯淡一些的殿宇,逍遥的说的万分诚恳,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把主子惹恼了的情况下,他还是保守一些的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是来接应他的吧?”一旁的杨明凉凉地插了一句。
“你才是来接应的!你全家都是来接应的!”虽然不知道接应什么,但最容不得别人误会,尤其是这误会还很有可能令自己被主子一个不爽暴揍一通,逍遥顿时暴跳如雷,指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杨明跳脚,“就算是,我们也是来接应宝贝的!谁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你们?”抓住重点,萧清影微微眯了眯眼,有预谋的啊?
坏了她的事也就算了,接应宝贝不会叫上她吗?!!
“……不是,我们只是……”
话说到一半,逍遥脸上的慌张和无措全都消失在愈发灿烂的笑容中。
说到“我们”,他突然想起来,喜欢占便宜欺负人的死太监,还在那地道里循路而来……遇到他自己生产的东西向他猛冲过去,一定会很惊喜的吧?!
他不是在幸灾乐祸,真的不是……哈哈哈哈!不行,他得赶快跟去看看那令人身心愉悦的一幕!
心中这么想着,逍遥也顾不上和萧清影打招呼,迫不及待地提气飞奔到地洞边上,用手刨了几下坍塌下来的泥土,片刻不停地冲进了地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