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危险啊!”流云惊叫着,眼看马车再次奔向城门,距男孩只有三步距离,流云旋身飞向男孩,一把抱起他,马车窗前的窗帘朝上飞扬,扫过流云脸颊,窗帘拂在她的睫毛时,她微微闭着眼帘,到她睁大眼睛时,窗帘轻轻合上,正好可以看见车内的一男一女,男的俊美非凡,女的秀丽端庄,身上有股贵气。
车内的美好,却是剌痛流云的眼睛,那一身灰衣,那独一无二的俊颜,这世上岂会有第二个?他正伸手扶着她的双肩,似在卿卿我我,窗帘合上,堵住流云的视线,她鼻子微微泛酸,昨晚的誓言,依然清晰印在脑海,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我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何以到了今天,便是另一番模样?流云怀中的男孩顾不上她的失神,挣脱她的怀抱,冲向城门,“小莺,小莺,你醒醒……”哭泣声,唤回流云飘远的思绪,她慢慢走近,轻拍着男孩背脊。
“哥哥……风车…很美,小…莺很…喜欢,可是,小莺…觉得天好黑,黑得…我快看不见你了,哥…哥……你在不在?小莺害怕,……害怕……”小莺颤抖的身子,渐渐僵硬,伸出的小手,也无力地深垂。
“哥哥在,哥一直在,小莺不怕!哥现在给你买风车,小莺乖,不要睡!小莺……”男孩拼命摇着小莺,眼泪模糊他的脸,他就这样,抱着小莺一直摇,一直摇,摇到流云都忍不住落泪,任凭他如何叫唤,小莺再也没睁开眼睛。
“姐姐,请你给我点钱,我的命,从此以后是你的!”男孩突然跪着流云面前,流云一阵难过,她伸手从腰间掏出一锭碎银递给男孩,男孩接过碎银,冲到风车小贩那里,一把将银两甩进小贩手里,扯下一只风车扭头跑回原地。
“小莺,你看,哥哥终于给你买到风车了!”他把风车送到小莺怀中,微风轻扬,风车在小莺怀中,微微转动,五颜六色的色彩,在小莺纯真的脸前转成一抹美丽的红霞。
流云悲凉地看着这一切,泪如泉涌,天空浮云朵朵,她仰高脸,心中喃喃说着:云儿啊云儿,若果你有灵性的话,请你把她送往极乐世界吧,小小生命,何其短暂,把她送到那片宁静的天地,令她灵魂得以安息。
风默在流云意示下,抱起小莺,送到城外的树林内安葬,安葬好小莺后,男孩一直跪在坟前,他将风车插在坟头,风车不断转动,苍穹深处,传来寒鸦凄叫,似为了安抚逝去的灵魂,而叫声凄切。
“流云,走吧”风默唤着流云,流云伤心的时候,他绝不好过,他只想将她带离任何的伤心地,“恩,走吧,走吧”流云轻声说着,云淡风清般,不着痕迹,跪在坟前的男孩听闻这句,倔强地抹干眼泪,站在流云身后。
“我说过,我的命,从此以后是你的!”仿佛宣誓,字字有力,透着骇人的倔强。
流云皱眉,转头看着他:“你……!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钱,并不是要买你的命,只想让你还小莺最后一个夙愿!你回家吧,不必跟着我”
“我叫小错”男孩目光坚定,冷漠的脸,透着世事的沧桑,像历练了俗世的悲哀,人生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不,我的命只属于你”失去小莺,人生,再也不是人生,是炼狱。
小错空洞洞的眼睛,像漆黑的黑潭,里面凝聚一片寒冷的冰霜,周围树林,也在一瞬间结满冰霜,薄薄的一层,如披了一层雪白雪白的衣裳。
流云眼中沉痛,为小错,——为他,邪修!马车内的人!她的心冷了,或许,那个完美的邪修,只是一个外表,马车踢倒小莺后,他还能坐在车内扬长而去,她每思及此,心口仿似有无数细针,一根一根剌入去。
“小错,回去吧,我真的不能带着你!”流云重申,这个冷漠如冰霜,全身透着骇人的倔强的孩子,叫她心痛,且愧疚,是的,愧疚!她甚至不敢告诉小错,坐在里面的人是邪修,她失去面对的勇气,她无颜面对小错。
小错紧咬着唇,低着头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流云叹息,一把拉过风默,朝林外走去,她决意不带着小错,轻展开轻功,将小错摆脱在后面,小错拼命地追赶,野外的荒草划破他的衣衫,划破他的手腕,他全然不知疼痛,只管死盯着流云后方。
到几乎看不见小莺的坟时,他扭头,视线内,那只风车还在不断转动,白色雾气笼罩他的眼睛,他轻闭上眼,泪,一滴滴滚落。
小莺,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一定。
树影间,发出呼呼的声音,掩去他强抑在喉咙间的硬咽,他干瘦的手,狠狠抹干脸上泪水,转身朝流云消失的方向追去。
待小错远远追赶的身影模糊后,流云和风默从一棵树上跌下,她轻咬着唇,小错的背影孤独得慑人,像他插在小莺坟前的风车,在余生中不知疲倦地,不断轮转,直至生命终结那一刻。
——可她,并不知道,盛怒的风车,是会燃烧出烈焰的!
流云回到舞翎苑,内心翻腾不已,小莺死的一幕,刻在她脑海,她烦躁地坐上屋顶默默注视天的另一角,那是邪修曾经带她去过的地方,美好的回忆,也划上了问号,突然一抹绿光像箭一样飞向她,下意识地,她旋身闪躲,茂密树叶间,嗖地飞出一抹人影,直向远处奔去。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飞身便追,鼠辈,只会暗算!流云脚尖踮在树叶上,身影穿梭,一路尾随着黑色人影。
在离开罗刹国的范围后,黑衣人停止脚步,高高伫立在树丛之上,她一脸诡秘笑意,很快地,流云已置身在她对面的树枝上,“又是你?”流云紧戚眉头,这位老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大街上看到的老巫师。
“不要误会,我引你至此,并无恶意,只是想提醒你罢了!”老巫师开口,狂风将她襄在黑布里头的银发暴露在外,几缕银发,在黑色间恣意舞动。
“是么?那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她就知道,这名老巫师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呵呵……姑娘怎么把好人当成坏人,坏人当成了好人呢?我早说过,他不是你的良人”
“我的良人,我自己寻,何需劳烦你老人家?”流云咬牙道,老巫师一再挑拨,尽管她知道老巫师有意如此,但还是猜不透她的意图,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姑娘,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啊!”老巫师似笑非笑,直指流云和邪修之间的关系,流云微怔,她与邪修的事,这老巫师如何得知?站在对面的老巫师,细细观察流云脸上的变化,心中暗暗得意,“我是巫师,巫师可通灵,可以看到世人所看不见的一切!”
“笑话!我告诉你,我相信爱情,相信爱,爱是不会辜负我的!”流云的心暗暗动摇,表面却不动声色。
“哈哈……年轻人,爱情是不会辜负人,往往是人辜负了爱情啊!”老巫师哈哈大笑,笑得流云脑海纷乱不已,是人辜负了爱情?是邪修辜负自己么?不会的,邪修不会辜负自己的,可是,马车上的事,又怎么解释?
“年轻人,好好记住我的话,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老巫师的话飘远,人也消失不见,剩流云一个人呆呆伫立,她不断琢磨着老巫师刚才的话,良久,她才转身,向舞翎苑走去。
“玄舞,你看谁来了”秦云斯带着白御风和白叮当走进舞翎苑,人才到前院,便朝里面喊着,流云正坐在里面听千瓦讲着关于灵魂的事,忽然听见秦云斯嚷嚷之声,她提起裙摆,站在门口处张望。
“御风?叮当?”流云脸上一片惊喜之色,分别数月,多少有些朋友的怀念,她连忙将二人请进屋内,千瓦早泡好茶,送至二人面前,白御风才坐低,便急急向流云讲着乾坤之印一事,他将数月来,打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流云。
流云默默垂低头,想了片刻,她才打断白御风:“御风,乾坤之印的事,以后再也不用打听了!”淡淡一句话,让白御风怔住,他四处打探数月,几经艰辛才打探出乾坤之印在玉面修罗手上,现在玄舞突然说不想追查了,倍令人意外。
“玄舞,你,真的不找了吗?”秦云斯也带着有些不确定地问着,在场所有目光全锁在流云身上,他们都不明白,为何流云突然改变主意,先前是如何劝说都不肯放弃追查,如今又突然说不打听了。
“恩,是的,它对于我,已经再无用处了!”她答着在场所有人,她并不是有意说谎,只是暂时真的不适合将乾坤之印泄露。
白御风深邃的目光看着她,流云垂低眼帘,避过那束灼人目光,屋内一子变得沉默,仓赤突然出现在门口,化解彼此间的静默,“仓赤?有什么事么?”流云问着仓赤。
“阁主说,玄舞小姐有贵客到,让小人来打点一下”仓赤是个很规矩的人,没有慕熙迁指示,是不会乱出现在舞翎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