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萝，快些醒来吧。”
梦中的我正在与魇魔纠缠，忽略着
耳畔的低喃，无法遏制的看着自己满手浸染着粘稠的血，以及那逼真的温热触感。只是地上乌发遮面的身体晃得人心颤。
那般熟知的纤白衣衫，散发着沁入肌肤的腥香。明明昭示着结局，却仍忍不住探出手，拨开那凌乱的发…
…苍白的面孔清晰呈现，毫无生气的模样顿时心痛如绞。
颤抖着抚上破天残留在外的半截羽箭，呜咽不成语句，“不……镜……镜……”
“魅萝，醒来……只是梦，快醒来……”
我扼住脖颈难以喘息，挣扎着寻求光明，还有那个唤
我醒来的声音。
终是睁开了双眸，床边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我仓皇的起身，圈起双臂攀住那人，口中绝望的繁言，“镜他死了，他为了我而死……昕儿也死了，死后才被我抱在怀中……”拥住我的身躯猛然巨颤，却依着力道慢
慢收紧。
将头歪在他肩膀上，平复了心绪淡然道，“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魅萝……”这一声包含了怜惜苦涩但也夹杂了丝丝佯怒。
我缓缓推开他，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往昔的枕边人，依旧隽永温和的眉目，只是
那锦黄的蛟龙纹袍格外的刺眼。
“忘了恭喜你，得偿所愿登上这帝王之位。”
“魅萝，朕以为你会原谅我，朕以为江山美人都能得到……朕若无情，缘何会放纵，只盼能等到你想清楚……是朕愧对你们母女，给朕一个补偿的机会
可好……”
“昨日种种似流水无痕……皇上，民女岂敢有怨……现如今御驾亲征，皇上好大的威风。”
“魅萝，你究竟想让我怎样做……别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心疼的……”说罢他却揽住我，欲要遮向我的双目。
我挥落他的手自嘲
一笑，“我受够了你这些温情的伎俩……在你身为九五之尊的日子里，想必早已得知了皇朝的秘密……无需做次，你的目的我很清楚。”
“魅萝，你多虑了……”而后他无奈的轻叹，却是门外尊言道，“魅萝已醒，还是请您进来
替她诊治吧。”
闻言我不由疑惑的望去，在看到那个灰衣瞿影那刻惶惶不可置信，却又忍不住轻唤，“阿爹。”
灰衣人疾步上前，爱怜的抚上我的银发，暖言道，“萝儿……是我。”
我经不住拦腰而抱，将头埋在阿爹的怀中，
细细体味着那真实感闷闷启唇，“阿爹原来你没死……原来你没死……阿爹，女儿好痛啊……”
“孩子，你受苦了……”
我抬首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瞥见那团澄黄的身影越渐走远，忽的打了个寒噤，四肢冰冷灼痛。
“萝儿
，还是随阿爹返回皇宫吧，这座边城终究匮乏上等药材……而你受创至此容不得耽搁下去。”
“阿爹，你可知我身上发生过什么？”我双眸退却悲伤渐染犀利。
“……我都知道……在他找到我是便坦然告知一切……”
听罢我调转视
线，指端开始抽搐。
“可我看得出来他心中有你……”
我嗤笑一声显然不屑，“那又如何，最终被舍弃的人是我……就如同当初你对阿妈那般。”
阿爹闻后双臂微僵，却是悲凉沉叹，我心有不忍的垂首，“阿爹，我并非有意的。”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是病人，就要听阿爹的。”
我涩涩露齿当作应允，却又回落床榻掩尽心底不可触及的哀伤，恍然如梦。
***
回程的马车简易却舒适，我卧在车内，盯着帘外若隐若现的人影面色沉郁冷淡。
“劳烦岳丈先
代为治疗魅萝，等这边事情安排妥当，随后朕便遣返皇城。”
“皇上言重了，草民担不起这‘岳丈’二字，萝儿既是我的亲女，我自当会尽心照料，不敢烦皇上挂心。”
姬冥砜并拢手指似是压抑着无尽的怒气，却依然恭敬的欠
身，“容朕派遣一队侍卫护送才是。”
“那草民谢过皇上，就此告辞。”
在阿爹进入马车的瞬间，我阖上双眼，清晰的感到车外灼烫的视线，我却兀自默然，任由那道帷幕隔绝天地。
“萝儿，当真不可原谅他么……”
我讥讽的
挑唇依然闭目，“阿爹，我从不允许自己犯第二遍错误……您以为您外孙女的死就跟他没有干系么……”
阿爹不由言语一滞道不尽的悲凉，“……阿爹会永远护着你。”
我心中一暖扯过阿爹的手牢牢地牵住，嘴角泛起波澜。战乱
四起，冥砜岂会不动用汶煋阁的力量查探消息，又怎会不知昕儿在殷墨锡的手中，这种结局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引我出面竟不顾亲生女儿的安危……唇边的笑渐渐泠然，心也越发的冷结。
阿爹的针法越发的精益，只是
几服药配合着银针，我周身的痛楚便减轻了不少，也许下个月圆之夜再如往昔般撕心裂肺……只是不会再有人，在我耳边一遍一遍的清数着遗失的点滴，那些连我也忘却了的记忆……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失去昕儿的痛竟没有失去
镜那般来得猛烈，那份被排挤在角落的情感倾闸而出，欲要将我掩埋，可我过得姿漠如常，瞧不出半分酸楚，镜，带着这般面具度日，那不为人知的枷锁该有多寂寞，而我竟从未察觉，是你伪装的太好，还是我根本就无心探求
，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无法承受。
“萝儿，该吃药了。”
我无动于衷任自己陷入哀思，“阿爹，其实我该恨他吧，毕竟如果不是他，我永远也不会跟这些望尘莫及的帝王相遇，永远也不会失去至亲至爱感受到痛觉难耐……”
“萝儿……”
“阿爹，我终是认为生下昕儿是我的耻辱，所以相较之下，他的死才会让我的心这般枯萎……阿爹，我恨他们，因为这份恨我才坚持的活着，如此矛盾的纠葛至每寸肌理融入骨血……”
“萝儿，哭出来吧，这样才
不会难受，有阿爹在……”
“不，阿爹，自他对我说‘一笑倾城’之后，我便遏制了自己懦弱的眼泪……不论如何凄惨，我只会笑着活下去……”我轻抚上眉角极尽欢颜。
“阿爹，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的……对么……”
阿
爹终是将我揽入怀里，温柔的安抚着我的后背，“没错，以后由阿爹陪着你。”
“阿爹，他们都欺骗我利用我……可我希望你永远也别放弃我……”
仰头将墨黑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沁入味蕾越发的缠绵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