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入乾元殿时,内侍仆从竟然全部伫立在外,由于多年来的积威,他们在瞧见我的那刻,不免行身战栗神色惶恐扑啦全部跪在我面前。
我蹙起眉毛不悦他们有失体统的样子,皇帝的内侍
怎可如此。然而在我正要靠近里室时,恪儿的贴身内侍恍然阻止,“圣女,圣女且留步……皇上,皇上,对,皇上正困觉呢……”
那纤细有悖常理的嗓音兀的叫人烦乱,这番遮掩却也难免心生疑窦,我不由施压喝道,“退下。”
待我的随从将众人扯开,我才迈开脚步慢慢凑近,欲要一探究竟。
“皇上……别……别这样……奴,奴在宫外是许过人的……”这媚人的声色嘤咛婉转分明的欲拒还迎。
“哼,那又如何,朕是一朝天子,朕不信还有谁胆敢跟朕抢女
人……再说,你这小蹄子在朕面前晃了一个多月,难道不是算计好了么……”恪儿顽劣语气调戏,全然不似在我面前的谦谨恭顺。
“唔……皇上……”
我越发听不下去了,霍然推开中门。
“哪个不长眼色的狗奴才……”只见衣衫不
整的恪儿爬起来刚要怒骂,瞅见我时却如打焉了的花骨朵,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一旁。
“成何体统,帮皇上整好仪表。”听到我的吩咐,恪儿仿佛才了悟似的也随着女官开始笨手笨脚的套起衣衫。
我忍着怒气向床内看去,一个模
样可人的小宫女惊恐的望着我,直到我的银发垂落滑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这才裹起被褥哆嗦着跪立在我面前。
“圣……圣女万福!”
我诡秘一笑,魅惑不减当年,“媚君祸主,败坏宫风……拖下去,仗毙!”
转身,不顾凄厉的
求饶声,我对着匍匐的众人悠悠道,“这么多年了,你们总该知道怎么照顾主子……皇上年幼有些事情也要劝着,切莫往那些邪道上领,还有那些个不知好歹妄图爬上龙床秽乱后宫的……宫里,还是要有宫里的规矩……都记着这
一遭,下去领罚吧。”
“姑姑!”
回首,是恪儿愤懑的面庞。这个孩子已然可以与我比肩而立,那姣好的容貌却是像极了敬贤皇后。那些逝去的岁月仿佛在眼前匆匆流过……
“怎么,就这般喜欢她?”
“不,不是。”恪儿涨红
了脸,却固执的偏向一旁,眼尾却时不时的扫向我。
“好了,好了。等过些日子,姑姑定当给你选个称心如意的绝艳皇后!”我轻轻扯笑略加安抚道。
“哼……他们说的没错,朕不过是你的傀儡,你选的皇后还不知趁谁的心如
谁的意。”
闻言,我浑身一颤有些不可置信,“恪儿你说什么?”
“你害死了朕的父皇母后……朕还是一国之君,连个暖床的女人也不能有么……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很好……”我怒不可遏,简直骇人听闻,这还是受
我教诲的那个孩子么,果真是长大了,听得进他人的挑唆。
“姑姑,姑姑……”突然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悲哀,恪儿急忙蹲下揽住了我的腰,正如幼时撒娇那般。
“姑姑,恪儿错了,恪儿说的是气话……恪儿宁愿姑姑为了那个女
人而生气,也不愿意姑姑笑着说要给恪儿娶皇后……恪儿从来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人能比得上姑姑……姑姑的惊采绝艳倾城之姿,恪儿想……”
“住口!”我颓废感顿生,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笔孽债。“你亦疏、亦骞哥哥如今为朝廷
立下不少功劳,可谓甚得人心,而你若再这般骄奢淫逸无法胜任帝位,要知道这姬姓的男儿可不止你一个,万事岂是非你不可!再给你提个醒,纵然你有诸多不满,对于一个帝王业暂时无法撼动之人,这隐忍之道却也是不可或
缺的,你还欠些火候。”
我倏地推开了他,阔步上前狠然的隔绝一切。这副不老容颜,终是害人害己,连昔日风流公子花剑雨也浸染年轮的风霜,我却依然风华正茂,美艳不可方物,年少易悸动的心怎么经得起这番沁入骨髓的
风情。竟在我所不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的侵蚀……
“传我意旨,宣花丞相觐见。”气喘几口才无意识的抚上胸前的海东珠,渐渐压退那股烦郁。
***
“花大人,你尝尝,这是西南的贡品,银山雪珍,这股子香气倒挺趁这节气。”
“是……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只是圣女邀臣前来恐怕不仅仅为了品茗吧。”
闻此我放下茶盏屏退左右,“剑雨,亦婷还好吧。”
“当然,母子平安,怎么说也是皇家公主,花家又岂敢怠慢。”
“你怨我吗,你明明可以有别
的选择。”我盯住他的眼眸一瞬不瞬,想必这些年我们彼此之间也多有了解。
“微臣不敢……”他苦涩抿唇尽染风霜,“圣女为臣成家乃臣之荣幸,更何况内子姿貌上佳实属难得的美人……”
听闻此话我不由低垂视线,始终为了
避嫌我硬是赐下一门婚事予他,尽管是为了私心却不得不断了他的念头。
“卿卿也有十岁了吧。”
“还差两个半月便满十岁了……”提起这个女儿花剑雨面上倒多了几丝笑意。
“皇上也不小了,我正为了他的婚事发愁呢,也是
唤你来商议此事……而卿卿那孩子,却甚得我意,不过年岁小了些……”我挑挑指甲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身躯继续道,“只是花家曾经出过一门皇后,又有公主下嫁,终是太过惹眼……现如今你权势滔天,我无意将你推至风浪口,
甚至引起皇帝的忌惮……”
“微臣……谢过圣女错爱……只是早些年前微臣已经为卿卿定过一门亲事……”
我瞥了眼他额上冒出的汗珠,知目的已达到,“你无须如此……若你有意,过些年将卿卿送进宫倒也并非难事。”
“颜儿…
…你以为我追随你而来,是为了这些么……后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你该比我清楚,你还需忌惮我的权力,却又要利用姻亲拉拢……何况卿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更不可能葬送她一生的幸福!”
我身心一恸,竟为了这久远的称呼不
能自已。
“颜儿,我只是对自己失望……失望即便如此无仍然法令你信任。”
我瑟缩的合上眼貌似充耳不闻,却怎能不知将他避至极限,伤他太甚。
“你该看到留在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我悠悠启唇神采飞扬叫人看不
出喜怒,“也罢,你还是拟几个适龄的官家女子,叫皇帝自己选吧。”
转身溅落的不仅仅是往昔的留念,还有早就支离破碎的执念,原来竟是错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