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凡跪在星子海的书房里,他知道父皇下朝后,会去书房。
星子海远远地,就见到了落凡的身影,此刻正倔强地跪着,挺直了背。
“父皇,儿臣知错了。”星落凡的声音朗朗,中气十足。
“错在哪儿?”星子海瞟了一眼地上的星落凡,没有叫他起来,径直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手头的一册书,他想让他起来,他跪了很长的时候,他心疼,可是他却用这册书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其一,不该整日与宫妃们嬉戏,虚渡光阴;其二,父母在不远游,不该私自离宫,让父皇担忧。”星落凡想着,最近的错,应该就这两条吧,可是他没有回太子府,他不知道太子府的一干下人们都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全体遭受了惩罚。
“还有呢?”星子海越过书册的上缘瞅了眼落凡,两日不见,好像瘦了点。
星落凡感觉腿很麻了,地上很冰凉,他想换个姿势,最好是起来,可是父皇还是如此冷冰冰地对待自己。他来认错,想让父皇原谅自己,不管曾经是谁的错,只要父皇原谅了,就冰释前嫌,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当朝太子,他再也受不了自己唯一的亲人对自己冷不冷、热不热的态度。
可是眼下,父皇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自己还有什么错?
“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星落凡的声音带了少许的不满,他只是觉得跪着很难受。
“其三,擅自出宫,陷他人于不义!”星子海有些冒火,他只想提醒一下太子有时候不能只顾自己,不能太自私。“太子府上下三十六人,已于昨日接受了手戒尺之刑,太子,你为何还是如此的顽固不化!”星子海“啪”地扣下书册,他看到了落凡眼里的不屑。
“父皇,错是儿臣,为何要严惩他们,为何在让他们替儿臣去担错之责?”落凡一下子站了起来,“要罚,就罚儿臣好了,他们为什么要当替罪羊,父皇,这就是您所说的仁义道德,这就是您的治国之道。”落凡于心不忍,为了不让他们有所牵连,他一早谴开了所有的人,可是他们还是背负了自己私自出宫的罪责。
“放肆!”星子海拍了桌子,笔架上的一支笔应声而落,跌落在书桌上,又滚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那是星子海最喜欢的一支笔。星子海记得,那是父皇留给自己唯一的一件私人物品,可如今,却落在地上,玉制的杆生生地从中折断!
“滚出去!闭门思过,没本王的允许,不许出太子府一步!”星子海顾不上落凡的委曲,拾起了地上的笔,久久地看着,他只记得自己的声音很大,记得落凡飞快地冲了出去。
他直起身,他看到落凡冲了出去,撞倒了一名正端着茶水的侍女。
他有些后悔,明明是想原谅他,再好好地开导他,结果却变成这样,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呢?
那一巴掌,就好像拍在星落凡的心里,他看着父皇心疼地去拾着那枝笔,甚至连抬眼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原来在他心里,落凡连枝笔不如!
落凡坐在寝宫的椅子上,任凭几个侍女忙着给自己更衣,她们的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甚至闻得到药的味道。
他想去抓住一名侍女的手,想看看父皇用多么残忍的手段去伤了他们,让自己自责、内疚,让自己永远记着给别人带来的伤痛,可那侍女却缩回了手,也发现了落凡胳膊上的烫伤。
他记得自己离开父皇的书房里,在廊间撞倒了一名侍女,端了两杯热热的茶水,茶水很烫,好像是全部地洒在了自己胳膊上,可自己却感觉不到一点痛。
侍女的轻呼,却唤来了更多的人,有的人去请了太医,有的人小心地吹着自己的手臂,有的人取来了冰,用布包了,仔细地擦拭着。
可自己,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所有的侍女,双手都缠着纱布,提醒着自己,陷了这么多的人于不义!
“疼吗?”他抓住了那名给自己冰敷的侍女的手。
那侍女笑着摇了摇头,却一脸怜悯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侍卫带了太医过来,他看见侍卫的手上,也缠着纱布。
赵公公一脸怒意地带来了那名端茶水的侍女,此时正跪在地上,全身发着抖。
他记得是自己撞上了那名侍女的,如果将这错搁到她的身上,她是不是也会受到惩罚?再见到时双手是不是也会缠着纱布?
不要,他不要因为自己,再让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赵公公,带她下去吧,不是她的错,”他看到那名侍女喜极而泣,不停地谢自己不治罪之恩。
太医小心地给自己上了烫伤的药,一名侍女帮着一圈一圈地绕着纱布。
他命令太医每日来给自己换药,也要给太子府所有的人换药。
他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欣慰,有几个侍女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向所有的人挥了挥也缠着纱布的手臂,大声地说,本太子也和你们一样,有难,整个太子府一起担。
他突然很感激父皇,父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让自己明白了什么叫道义,什么叫患难,什么叫珍惜,什么叫生命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