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逍遥将玉玲珑双手呈给了洛儿,关上密门的一瞬间,何逍遥有了一种如释重担的感觉。
纳兰带了洛儿坐了一辆青灰色的小车去了容府的旧宅,小院里很安静,很整洁,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在西院做着丝绸的绢人,看到如意门口的轩辕泽与纳兰,也只是起身微微行了礼,便又坐下去开始了手工。
东院的池塘里养了金色的鲤鱼,正在水榭的回廊下面游来游去,见有人来,便聚了过来,可是没见到吃食,便又怏怏地离去。
纳兰穿过回廊走进了水榭,将带来的玉玲珑搁在石桌上,一曲《凌波幽》便从手指间倾泻而出,何逍遥远远地跟着,仿佛那一晚的情景又历历是眼前,只是物事,人非。
一曲终了,纳兰长叹一声,《凌波幽》带着欢快,可不是自己的心意。
手指一转,纳兰勾起一根琴弦,随着余音悠长的“嗡”的一声,纳兰将心中对容若兮无尽的爱、连心的恨、苦彻心痱的伤、无奈的离别、十多年的相思、无法忘却的不舍、无法割离的不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诀别、与痛,用琴弦留在了这飘渺的水榭里,回荡在容府的上空。
像冬日的夜里那透过窗格的寒风,像无影的月光下那层层的寒露,像一个人的夜晚无法入眠的孤寂,像她的影子怎么挥也挥之不去。
若兮,那个曾经的纳兰措走了,不在了,让他去追上你,好吗?
轩辕泽知道纳兰的心里在流血,纳兰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凭吊自己心里永远的爱人,永远的,没有人可以替代的;纳兰向她告别了,纳兰将她放进了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永远地珍藏了。
纳兰不知道自己弹了多久,他只记得将离开容府后的每一天都用琴声告诉了容若兮,他相信她听得到,她一定就在这府里的某个地方,静静地听着自己抚琴;他只想最后一次告诉她,他爱她,爱到骨髓里,爱到难以自拔,爱到可以为了她而失去自己!
音色保饱,余音悠远,轩辕泽第一回领略到玉玲珑的缭燎仙音,竟然是纳兰凭吊容若兮,如泣如诉。轩辕泽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有伤感,有失落,有迷茫。
霓洛倚靠在水榭的回廊柱子上,他看到先生掉下了眼泪,她看到先生很痛苦,她看到先生皱着眉,眼里满是泪水,她知道先生是在说着自己心里的话。他说自己很孤单,他说自己过得很苦,他说他很想念她,他说他曾想随她而去,他说他的心很痛……
霓洛开始懂得了先生对娘亲的感情,那是一种隐忍的爱慕,无法得到的恨与悔,爱恨相交的情意。或许,也只有娘亲,才能让人有着如此的痴迷;或许,也只有先生,才能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或许,只有他们,才能演绎如此的荡气回肠。
霓洛开始羡慕娘亲,有如此不可一世的男子为其伤心落泪,陪其共赴黄泉。
纳兰觉得好累,他抬起眼,看到了回廊里面带忧色的洛儿,恍惚间似是兮儿,可是她不会,她不会这样看着自己,她很依赖自己,但是那是一种对兄长般的依赖。
眼前的琴,最后一次是她弹奏过,纳兰闻到了那上面她残留的气息,感觉到有她的手温。
一行泪无声的滑落,落在了玉玲珑上。
若兮,你好残忍!
纳兰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有人过来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那丝帕透着隐隐的冷香,是梅花的气息,和她的一样,可那手好纤巧,柔弱无骨。
纳兰睁开眼,看到了洛儿念泪的眼。
“先生想我娘了是吗?”
纳兰无语,只是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玉玲珑,“你娘用过,这上面,还有她的味道。”
“洛儿也想娘,”纳兰看着洛儿在自己对面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将琴换了个方向,一抬袖,纤纤十指已抚上琴弦,勾、挑、按、滑之间,一曲便萦绕在耳旁。
轩辕泽微微有些惊讶,他听到琴声里有洛儿对娘的思念,对爹的不公,有对自己的不满,而一个长长的滑音过后,轩辕泽竟然听到了仇恨的气息。
他感觉到空气突然间的凝重,他看到的纳兰微微惊愕的神情,可轩辕泽看不到洛儿的脸,也看不到洛儿的眼,他只看到纳兰微微闭了眼,一行清泪潸然落下。
何逍遥感觉到了异样,从西院赶了过来,就看见轩辕泽无力地靠在凉亭的亭柱上。
“何兄,我们是不是让洛儿知道的太多了,洛儿她有恨,她在恨那个夺去她爹娘生命的人,”轩辕泽觉得自己好残忍,如果不是因为圆月玉,不是因为玉玲珑,他还真是希望洛儿就像烟萝一样,开开心心地长大,没有一丝的烦恼。
可是现在,洛儿心里有了恨,恨会慢慢地滋长,慢慢地滋长,直到占据心里所有的爱意。
他看到纳兰按住了洛儿的双手,最后一个悲愤的音符在几个杂乱的音符后终止,只留下缭燎的余音,悠长,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