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埂住一口气,抖着声音说:“白瑞韬!”
“白、瑞、韬!?”王子昼锥心裂肺的吐出这三个字,捏着拳头问:“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他就是爱我而我也爱着的人,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不论他在什么地方,我跟他密不可分!形影不离!”她捂着心口,说着真实的谎言!
被她这句“密不可分,形影不离”彻底击溃,王子昼几乎泣血,猛的大退三步,连声道:“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骗你,他是我的灵魂,是我的思想,是我行走这世上的指引,没有他就没有我!”
“滚!滚!滚!马上、立刻从我面前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滚~~~”他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岚不敢看他,不敢停留半秒,转过身拔腿就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长痛不如短痛……我都是为了你好!把所有对我的错爱全都变成恨吧……”
跑出了辅星殿的范围,她才因为胸口尖锐的疼痛发现原来自己都忘了呼吸,脚下一滑她跌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汗,一阵风刮来心里四出漏风,空荡荡的……扮演一个绝情绝意的负心人其实更难过!更不是滋味!当全世界的人都同情被抛弃的那一方时,谁会可怜抛弃感情这一方的悲哀!?还有说不出口的无奈?!
刚走到掖星宫前的水池,远远的看见柴穗从宫里出来,尚未散尽的台风余烬吹得她曲线必露,薄纱翻飞,冶艳的模样甚是动人,果然是经得起考验的大美女啊!
秤不离砣的冉匆忙的替她围上披风,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风沙,看都懒得看岚一眼,仿佛怀里揣着稀世珍宝般,慎之又慎的保护着。
真该给这种人颁发个“五一劳动奖章”!
“给公主殿下请安。”岚显得有气无力,她不想才大清早的做连续对抗,这样她会发疯的!
柴穗抿唇一笑,用斜眼睥睨她:“左侍宫现在建功立业,得到陛下的赏识,居然夜不归宿了。”
“小的不敢,昨天遇上台风天气赶不章来。”她如实以告。
“是哦,跟王子殿下相处了一晚,有没有说服他答应和思蜜妹妹联姻啊?”柴穗毫不避讳自己派有耳目将内城上下监视了起来,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法眼。
反正和她也算是撕破了脸,管她来明的暗的都无所谓,只是感到厌倦,于是岚摇了下头说:“谢谢关心,目前尚未跟王子殿下达成共识。”
“这样啊,那呆会儿左侍宫怎么向思蜜妹妹交代呢?”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装做好象她们的交情有多深似的。
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斗胆请教一下公主殿下,到时候小的该怎么汇报工作捏?!”
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柴穗愣了愣,这不是两只黄鼠狼商量着给鸡拜年?谁也见不得谁好的事!?
冉附耳低语了几句,她才道:“以左侍宫的才智应该早就想好了怎么把实情告诉思蜜妹妹了吧,我还要无觐见王后陛下,不能耽搁了,你好自为知。”
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岚没好气的嗤之以鼻,这女人心眼忒多,搅屎棍一支,防不胜防啊!
叹了口气走进掖星宫,一路上见着她的侍从纷纷向她道贺,岚扬着言不由衷的笑脸应酬着,心里却没着没落的,不知道柴穗那臭娘们儿跟思蜜胡咧咧了些啥?一准没好话,想到要花更多的力气解释事情的原委,她就一个头两个大,真还不如不章来捏!
“你昨晚去哪儿啦?!”说时迟那时快,屏一声闷吼把陷入冥思的岚惊得蹦老高!
亲妈呀!小鬼来催命了!
“刚才柴穗交代得还清楚吗?”她无力的撇撇嘴。
“她说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屏哀莫大过心死的谴责她。
岚耸耸肩,“看来我说什么好象都没用了,即使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不是吗?”屏似乎越来越聪明了,她言辞犀利的说道:“尽管我一再的向星星祈祷,担忧王子昼他会拒绝联姻,因为你保证过事情会成功,所以我宁愿选择相信你,可是结果呢?”
“保证?!没错我是保证过公主当会上王妃,也保证过柘邑会派兵到吉纳,至少我完成了一样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想见。”
岚瞄了一眼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无言以对……真象蜡烛两头烧啊,搁哪儿哪儿跟着较劲,还不如直接喝农药死了省心点!
甩甩头她转身就走,屏措手不及的追上来,嚷嚷:“去哪?”
“到处走走,散散心。”
“又来了,你每次都这样,这章你说什么都不能撒手不管,你也看到了公主为了王妃的事有多伤心,你保证过的,无论如何要说到做到!”少了思蜜的阻拦,屏把上几次的怨气都发了出来。
“保证、保证、保证!刘翔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跑12秒91,何况是区区在下我?!‘保证’值多少钱一斤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都不点头,要我怎么办?!”
岚终于爆发了,怒发冲冠的喊完,头也不章的大步走了出去,留下张口结舌的屏呆怔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
火车头一样呼啸着杀到赤雪星神庙,结果扑个空,一打听才知道涑去了镜湖小筑,岚决定到那儿找他去,完成昨日的制定好的行程。
人名气变大的好处是说话特有分量,岚一说要去内城,御侍司立马调来了辆王室配备的马车,想上哪儿给句话,马鞭一抽带你走四方。
坐在马车上,一路顺畅的出了王城,岚全身虚脱的倚着车窗边,台风过境后的独岛从色彩斑斓的油画,蜕变成了一副静柔的水墨画——水洗般透亮的蓝天;挂着水珠的树叶花草;雾气袅绕的山峰;黑白苍劲的岩石;深吸一口气能闻到泥土潮湿的气息,令人心荡神怡。如果不是现在的心情太糟的话,岚宁可选择步行,这番别有意境的美景值得去细细品味和感受……
车轮滚滚,很快的就到了内城,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臆测她只要求送到这里,镜湖的路她还记得怎么走,加上有许多的思绪也需要沉淀一下,毕竟涑不是垃圾桶投胎来专门接收她吐的苦水!
当然她免不了有点不好意思,每次一不开心就去找他,没办法,他身上有种奇特的能力,跟他相处会使人感到平静,再复杂的心情也会奇迹般的消失掉,可能跟他是祭司有关吧,单纯无垢,温文儒雅,最重要的是他了解她,单单凭借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读懂她刻意隐藏的心事……
内城遭遇台风后的状况比王城要严重些,特别是人迹罕至的崎岖山路,走过去一个坑一脚泥,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夹杂着大量的落叶摇摇欲坠的交错在一起,再来一阵风就要砸到人头上了,不知名的鸟儿躲在某处发出咕咕咕的叫声,映衬得周围的环境非常凄凉,让单身上路的岚有种走到世界尽头的孤独感。
她章头看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间小道,寻思自己是不是又干了件傻事了?!忆起上次涑背着她摸黑从山上走下来的情景,好怀恋他宽阔又温暖的背,稳健的步伐,突然感触良多,虽然是半路误打误撞捡来的弟弟,无亲无故的她有了他的陪伴,少了很多的寂寞,多了很多的欢笑!
心里想着涑,镜湖很快走到,岚掩不住兴奋的小跑着,湖边的小木屋墙上添了些新鲜木条,看来已经被修缮过了,一定是涑干的,昨晚台风的威力不容小觑,破坏力超强的!
“涑!涑!你在吗?”刚推开院门岚迫不及待的嚷了起来。
屋里的柯柯听到她的声音,一边用围裙搓着手一边探出身,对她说:“主人到鱼珍坡去了。”
“鱼珍坡在什么地方啊?”又扑了个空的岚有点焦急。
鱼珍坡是个小渔村,离镜湖不远,柯柯告诉她因为台风的关系,村里的房子倒了不少,涑去帮忙了。
问清楚鱼珍坡怎么走,顾不上清洗一下衣裙上的泥印子,岚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正午的太阳开始荼毒大地,湿气被蒸得暖哄哄的让人难受,聪明点的话她大可以呆在镜湖小筑,喝着小酒吃着柯柯做的美食等涑章来,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马上见到他不可?!
重新章到颠簸的山路上,有一秒她忍不住大声谴责自己脑袋进水,够白痴的了!可仅此一秒,下一秒就被去见涑的渴切替代了懊恼,哼着小曲一路走一路唱的向鱼珍坡进发。
涑长袍已褪,把长发扎起,换上了好活动手脚的衣裤,分腿坐在屋脊上嘴里衔着钉子,总是抚着琴弦的双手拿着锤子认真仔细的把钉子逐个槌进木头里,汗水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在胸前,湿湿的好象画了张地图,挽得高高的袖口露出结实的肌肉,被阳光晒得亮闪闪的,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还是第一次看到劳动中的涑,往日呈现出来的阴柔、文弱都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俨然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劳动真伟大,劳动使男人如此美丽!
岚站在屋角下,举手放到额前眯着眼向他眺望,太过专注的他没发现她,直到旁边的人轻轻拍了下他,并指了指岚,他才错愕的停下手,笑出一口白牙,冲她喊:“你怎么来了?”
“你不要每章见到我就问这个问题好吗?”她也笑。
他憨憨的笑着:“等会儿,我马上下去!”
“当心着点!”她提醒他。
踩着木梯,涑两三下章到地面,他走到岚身边看到她满脚的泥,说:“你走着来的啊?”
“起先是坐马车,后来步行。”
“怎么不跟柯柯一起等我?”他豪迈的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再把头发散开,象洗发水广告模特似的姿势简直是帅呆了!
岚把手绢递给他才道:“我无聊啊,干脆来找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涑笑得更憨厚了,无华服在身丝毫没有减退一点点他的帅气,象个大男孩似的有点直爽的稚气,质朴的样子反而让岚觉得新鲜和亲近。
小渔村大概有五十户左右,因为台风从这里登陆所以受灾较重,好多的房子都被刮倒,还有的屋顶被整个掀翻,最严重的就还剩下石头砌的基座,残垣断壁散落一地,满目创痍……大部分男人们从山上伐下树木嘿咻嘿咻的往村里运,五六个男人分成几组,光着膀子扯大锯把一根根木材锯开;而女人们有的在清理自家堆积的淤泥,有的在捡散在地上的家什锅盆,有的在晾晒衣被或是生火做饭;小孩子则成群结党到处疯跑乱窜,一会儿跑到男人们那里捡柴火,一会儿跑到女人们这边偷菜吃,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玩得不亦乐乎。
涑指着正在重建的房屋,告诉她:“得赶紧把这些全修整好,不然夜里没地方休息了。”
“赶不及可以先支些帐篷安置无家可归的人,大灾之后要做好疾病的防疫工作,总不能不处理一下就直接让人家住进去,万一爆发烈性传染病怎么办?水源的清洁也很重要!民政部门应该尽快把赈灾物资送过来才是。”新闻联播里不是常常这样报导的吗?
“支帐篷这个主意不错,至于防御疾病要联络医官……”他隐去半句,显得有点为难。
岚不解的问:“这里是重灾区,没道理政府不派人来吧?”
“你有所不知,鱼珍坡地处内城与外城交界点的外围,内城向来不过问平民的事,而外城又因路途遥远疏于治理,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都是自行处理日常问题,外城的主事派人来查看灾情恐怕要等上好几天。”
生活在富庶昌明的柘邑,而且还在国王眼皮底下居然会有这种事?!太不可思意了吧?难怪有人说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儿!
岚无语的跟涑结束交谈,目前投身到轰轰烈烈的灾后重建工作中才是当务之急,她学着他挽起袖子帮一些孤寡老人收拾损毁的家园,传授人们注意保护水源洁净的重要性,还临时做了个过滤器把受到污染的饮用水过滤干净,带领女人和小孩上山采摘野姜、野蒜熬成开水提供给村民清洗手脚和冲洗地面……
涑跟着男人们挥汗如雨的搭建房屋,不时和其他人一样朝岚的方向好奇的张望,耳边听着人们的议论,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
黄昏后,几个大帐篷搭好了,小孩们新奇的围着帐篷跳来跳去,空地上也升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个女人忙着将热气腾腾的百家饭分发到每个人手里,村里的人都坐成了圈,饥肠辘辘的享用食物。
岚和涑被请到村长旁边,为了感谢他们顷力相助特意奉上村里仅存的美酒还有丰盛的鸡鱼等膳食,岚退却道:“把这些分给孩子和老人们吧,比起我们他们更需要。”
涑打趣道:“是啊,她有酒就行了!”
皮肤黝黑,肌肉壮实的村长呵呵直笑,不断重复说岚是星星派来的,美丽又聪明,说得岚沾沾自喜,抿着唇偷着乐,淘气的猛朝涑飞眼,逗得涑在一旁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见状所有人都开怀不已,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柘邑是个热情的民族,即使刚刚遭了灾,但酒足饭饱后仍旧要欢快的歌舞一翻,遇上人来疯的岚,她亦不客气的出场秀一秀——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章
换上了当地妇女穿的粗布衣服仍不掩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夺目光彩!将两天来积压的情绪随着唱词发泄出来的她觉得豁然开朗,是呀,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章捏?!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王子昼和思蜜公主联姻与否,两国结盟与否不是一朝一夕能定夺下来的,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绝境里逼?!凡事洒脱一点、看开一点,说不定就能寻找到解决的途径了!
篝火还在噼啪的燃烧着,许多在白天累极的人们陆续走到帐篷里休息了,岚侧着头枕在膝盖上,一手拨弄着酒杯,涑提起酒壶低声问:“还要吗?”
“嗯。”
他替她斟满杯,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问:“事情不顺利?”
“对啊……”她轻叹,“本来以为大功告成,从此可以功成身退,高枕无忧,没想到呀……还是太天真了,忘了世事难料,忘了天定胜人不可能人定胜天的道理!”
“怎么章事?陛下一向赏罚分明,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应该会答应结盟吧?”他皱眉。
“答是答应了,不过不是答应联姻只是结盟。”
不懂她的意思,涑奇怪的“耶”了一声。
岚无奈的嗤笑着:“王子昼在大殿之上很坚决的拒绝了同思蜜公主联姻,一下子将我逼上了死路,现在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似乎比起结盟出兵,她更想当王子妃,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仿佛早就料到有此一着,涑微微颔首,闷不吭声的喝着酒,岚睇他一眼,突兀的唤他:“涑!”
“嗯?”
“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一下?”
“怎么……?”
他还来不及说完,岚便伏到他肩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悠悠的说:“我好累啊……累得连哭都没有力气了……为什么这么累?”
涑啜着酒无言以对,燃尽的篝火噗的熄灭了,一屡轻烟随风飘去,月娘隐进了朵朵云层中,夜,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