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兄弟阋墙
李世民看清来人,不由一怔:“元吉,我……”李元吉怒气冲冲道:“李世民,你骗我!在京中,我曾经问过你什么?在我房里,你又答应过我什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李世民为难道:“这个,四弟,你听我说……”李元吉冷笑道:“二哥,你年纪不大,忘性倒不小!我当时问你喜不喜欢她,你明明说过你是早已定了亲的,与之结交,只为了日后便宜我李家行事。回到家中,你明明说过叫父亲替我去向皇上求亲的!只这一转脸功夫,就自己要娶她了!李世民,你停妻再娶,对得起长孙姐姐吗?枉她一往情深,等你那么多年!你居然如此待我,又当我是什么?四弟?哼哼,你可曾在心里当我是兄弟?!”
李世民一边去拨他的手,一边皱眉道:“元吉,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李元吉跳起来叫道:“李世民,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李渊看他们兄弟吵得不可开交,从元吉的话里也约略猜出几分。不想他们兄弟去了一趟京城,居然惹出这段公案来。听元吉的意思,对那位天之骄女,倒似是动了真情。至于世民,听他刚才说的忧心忡忡、头头是道,只怕也未必,没有私心。
年轻男女,难免日久生情,怎么保得齐?世民与元吉本来同进同出,感情颇深,居然为了个女子闹得面红耳赤……这大业还未成,倒先要兄弟阋墙了!怪不得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个公主,真的不是什么吉兆!再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李渊头上的汗都快要掉下来了。他只得沉声道:“元吉,不得对你二哥无礼,快放手!”
李元吉微微一分神,李世民已经挣开了他,解释道:“四弟,我当时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不曾想你却当了真。再要跟你解释,父亲大人叫我去议事,回来晚了,便没有去找你。日后又赶上起兴义师,颇多琐事,就混忘了。你莫要误会二哥,我只是为李家的大业着想,才出此下策,不是存心欺瞒你……”
“是么?那我们李家谁娶公主都行了?”李元吉冷哼一声,疾步近前,向李渊深施一礼道:“元吉亦愿为父亲、二哥分忧,请父亲成全!”李渊眉头紧锁道:“这个,元吉啊,你又没有一官半职,且年纪尚幼,只比三公主年长数月,倒似与四公主更合适些。何况你二哥尚未婚娶,似乎于理不合啊?再说,皇上原本属意的是你二哥,换了你,只怕……”
李元吉嗤笑一声道:“谁说二哥没有婚娶?!他与长孙姐姐早有婚约,晋阳城中尽人皆知!官职?呵呵,只怕父亲明天赏我个副留守,皇上也不会不准!父亲倒拿这些个搪塞我,哼,果然在父亲大人心中,只有二哥是你的好儿子!”
本来城中官民加上留守府内的一干人等,就都以为李渊不大喜欢他这个小儿子,最偏爱二子世民。李元吉此言更是直斥李渊偏心,他登时有些下不来台,吹胡子瞪眼道:“李元吉,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混帐东西!别说皇上,就是普通人家的父母,肯把女儿嫁给你才怪!”
李元吉冷笑道:“反正父亲也跟二哥一样,从来也没当我是儿子,有没有人肯嫁我,又打什么紧?父亲自然也不放在心上了!”
“你,你……”李渊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向元吉丢过去。
李世民一见李渊又动了真火,本来只是弟兄间一言不合,居然瞬间激变成了父子反目,顿时大惊。看元吉动也不动,生怕李渊急怒之下,错手伤了元吉,赶忙伸手拉开了他。只听铛的一声闷响,砚台重重的砸在元吉刚才站的地方,墨汁四溅,迸了他们一身。
李渊也是一怔,看清他们都没事,才暗中松了口气。李元吉却一把推开李世民道:“不用你在这里装模作样!”气得李渊只是指着他,一时却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道:“李元吉,你怎么可以为了个女子,这么对你二哥?!”
“哼!”李元吉吼道:“他又是什么好人了!如果他真心喜欢天曦公主,只要她开心,我情愿让给他!可是他……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他去京中是干什么!为我筹划、救刘文静?说得好听!只怕自从他听说了宇文成都想娶天曦公主,就开始处心积虑的设这美人局,想着去抢天曦公主,逼宇文成都先造反了!等他听了那什么牛鼻子妖道的浑话,就更动了心,以为天曦公主是祸灭隋氏的妖女,还千方百计拉了那突厥人也去求婚!还不是想在其中作手脚,引得朝廷与突厥开战,他好从中取利!可是……”
李元吉嗓子里梗了梗,忽然一咬嘴唇,拉住李世民,直视着他道:“可是二哥,就算你不喜欢天曦公主,她也与你无怨无仇。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一旦成功了,她最好也要和亲塞外!她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自小在锦绣丛中长大。黄沙千里,遥无人烟,你要她怎么过?!如果一旦弄得不好,真有人造反,先于我们攻入皇宫,乱兵当中,你让她如何自保?你会害死她的,她真的会死的啊!二哥,你都没想过吗?!”
李世民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元吉拉住他衣袖的手,扯得更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元吉的话,字字都如钢针,直钉进他心里。这些,他何尝没想过,何尝没有想过千遍万遍!可是,他又能怎么做呢?!
李元吉见世民低头不语,以为他犹豫了,忙道:“二哥,我们李家兵强马壮,万士归心,何愁拿不到天下,何必非要利用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二哥,我求你了,我给你认错。你,你放过她好不好?”李世民见元吉目中晶莹一片,不自觉地也红了眼眶:“我……”
李世民半晌不语,李元吉无奈,只得转头对李渊哀求道:“爹,你劝劝二哥,你的话,二哥一定会听得!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我一定听你的话!”
听到这声久违的“爹”,李渊不由心中一动。他多少年没这样叫过了?也有五年了吧?那时候,他娘还在,他还是个扎着两个小抓髻的奶娃娃,一看见自己,就亲热的喊着“爹爹”、“爹爹”,伸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一晃眼,他都长这么大,都有心上人了!就这么看着他们娶妻生子、承欢膝下,自己含饴弄孙,一家人就这样父慈子孝、简单悠闲的过日子,似乎也很好。一瞬间,真想劝说世民,把那万丈雄心都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