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育。
今天体育老师心情好,带着大家做了会儿基本锻炼,就让大家自由活动,同学们可以自由选择各自喜欢的活动项目。
温婕也被李思绮拉去打排球了。冷峻刚来不久,给人的印象孤僻冷漠,有些甚至对他还有些偏见,真正和他聊得比较投机的也只有温婕和思绮。他很清楚自己的面相并不讨人喜爱,那张只要不笑就冷漠的脸皮,那双只要不哭就“毒”的眼神,确实让人不敢亲近。
望着那些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子们,他又有种孤独的感觉,但这对于一个已习惯孤独的人来说,是没有多大影响的。
冬日懒洋洋的,冷峻也懒洋洋的,望着清高的苍穹,晒着温暖的日光,嗅着泥土的芬芳,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又令他欢愉不已。
天空悠悠地飘来一朵白云,很是曼妙娴静。使人不禁在想:是否刚飞过未来那个她的头顶,她在哪里?白云无语,
有风起。它又悠悠地飘过自己的头顶,不知又要飘向哪里,茫茫天地。
是否还会飘到她的头顶?冷峻莫名地长叹了声,便闭上眼睛。躺在发黄的草地,想着未来的那个她到底在哪里。
年轻人莫名的愁绪,大多是因茫然自己未知的伴侣。
多少个细雨飘洒的长夜,多少个婉转情思的少男少女。
在任何人的心底,都埋藏着情,在任何喟叹中也掺杂着情。
真的无情人,是不存在的——按理说。
冬日虽然温暖,眼睛还是有些难受。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温李二女让他看管的外套罩在脸上。一股幽香迎面扑来,冷峻纳闷儿,这衣服怎么也这么香?
人们喜欢香味儿的,然而就在他陶醉似的闭上眼睛时,他忽然觉得许多眼光刺他身上,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众人,发现许多人都似有意无意地瞅他,有男也有女,交织的眼光中掺和着和嫉妒?钦羡?爱慕?鄙夷?愤怒?……似乎可形容眼神的词儿都可以说。
冷峻脑中一片空白。
白色是由最多种色素组成,是否也是此理?
他心中一恼,猛地伸手,抿起一根细长长黄的草茎,咬在嘴,双腿稍一用力已腾身而起,朝众人狠狠瞪了一眼,见他们都慌忙收目了,才踩着幻影步朝一棵大青松那儿走去。
他不是想躲避,而是想找人聊天,找那个说不定更空白的女孩儿聊天。
陈昕坐在松树下的长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朝她迎面走过来的男生,在他脸上居然挂着迷人的微笑,而且是冲她笑。女孩儿都有一颗敏感的心,有颗敏感的心就会注意别人的态度,尤其是异性的态度,它会使那颗心更敏感。
冷峻笑着,不做作地笑着,在那张俊脸上更显得好看。
她心里有丝微妙的思绪闪瞬即逝。
“哎,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玩呐?”冷峻的笑意更盈盛。
陈昕不开口,冷冷地看着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冷峻有点不知手脚往哪放的窘,他心里不禁咒骂那些宣扬别人跟自己说话时要盯着对方眼睛的知礼之士,说什么这是礼貌,礼貌使人赏心悦目,会使人手足无措吗?
“我能在你身边坐下吗?”冷峻问。
陈昕斜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随便。”
冷峻一点不随便地在她旁边坐下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了句:“请问我很令人讨厌了吗?”
“我没说。”她的话仍然很冷淡。
“那你怎么看我很不顺眼似的,我不会在哪方面做得不好得罪你吧,如果那样的话,跟我说说。”冷峻又说。
陈昕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觉得话多很烦人吗?”
“总比闷在肚子一个人烦好吧,我要将自己的烦恼传染给别人,看着别人烦,说不定我就会不烦了。”冷峻将脸上加了点笑容。
陈昕冷笑了一声,但冷峻却认为是微笑,心里一下子变踏实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聊天?”她问,在那眼中怨恨已少了许多。
“怎么这还要理由吗?”冷峻诧异地反问。
“别人都是这样。”她平静地说。
冷峻却不平静地说:“但我不是别人。”
陈昕那冷冰冰的眼中有了丝热气:“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和别人说几句,她就不会讨厌我的人。”冷峻很是自信地说。
“是吗,你那么有自信?”陈昕说。
冷峻把脸摆到她眼前,说:“怎么,你没看到我脸上自信的光辉?”
她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仿佛冰天雪地的一缕阳光,笑的确很美好。
许多人都一直似有意无意地瞅着他们,许多人也瞅到了那阳光般的笑脸,当然许多人也感动了。
“我就说过,其实你笑时很好看的。”冷峻已忍不住激动。
陈昕忽然又将脸色一整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冷峻有些愕然。
“你这是第二次帮我,第一次帮我上楼,第二次让我终于笑了出来。谢谢你。在高中这两年里,我从来没说过么多话,从来没发自内心笑过一次,你是个好人。”陈昕也有些激动。
冷峻颇感受宠若惊地说:“不敢当,不敢当,你见过好人有厚脸皮的吗?”
陈昕又是微微一笑,那笑容的确有点可爱,说:“你怎么不和别人一块玩去?”
冷峻说:“跟你玩也是玩,况且你比他们可爱多了,。”
陈昕竟羞涩地稍垂粉颈,脸上一抹淡红,低语道:“怎么越说越贫嘴了。”
冷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荡漾着难以言喻的欢愉。能让一个对社会世人有着深深偏见和怨恨的女孩儿,从孤僻冷漠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还是没人叫他们俩玩,所以他们仍在聊天。
“说实话,陈昕,你不板着脸,挺秀气的,很可爱。”冷峻还在赞她。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谁听到对自己赞语都会高兴的。
“我知道。”她竟不谦虚了。
“哦?那你原来为什么还那么自卑厌世呢?”冷峻问。
“其实,在进入高中以前我还是个挺开朗的女孩儿,那时我还有幻想,还很纯真,我总认为心灵的美会胜过先天的缺陷的。上了高中后,也许是女大十八变吧,我是个女孩儿,当然在感情方面也和其他女孩一样梦幻绚丽,但由于先天的不足,自己很清楚,但我发现自从上高中,随着生理的成熟大家审美观变了,我的脸蛋不难看,但他却总是盯着我那残疾的腿。我知道他们在心里嘲笑我,我恨他们,我不要同情,那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我讨厌他们。若不是怕我爸妈伤心,我早就辍学离开这个没有人情的学校了。”她说着说着眼中又充满了怨恨,脸上又罩了层冷霜。
“你怎么知道别人嘲笑你,鄙视你呢?”
“你们的眼神就告诉了我。”
冷峻又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觉塞牙’,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陈昕摇摇头。
冷峻说:“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心态的问题,境由心造,心也由境造,你因为自卑,看到的当然天地都是灰色,如果你自信,开朗,你就会觉得天是那么的蔚蓝,地是那么的生机盎然。”
“可能是有人嘲笑过你,那也只能说那人无聊,卑鄙,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他们给你造成心灵的伤疤,其实也容易治,就如你胳膊上的伤疤你只要不去看它用袖子将其盖住,天长日久它就会变轻变淡。再说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卑鄙的人,你去在乎他们,怎么受得了,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找别扭?”
“看我,前几天还自认自己功夫了得少有人敌,结果随便跟一个人比却好比鸡蛋碰石头,落个惨败,我向来都太自信,可也以说自命不凡,这个打击我开始也很难承受,但,你看我现在,有点消极悲观吗?”
最后他伸出右手在陈昕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自信,乐观了点儿吧小妹妹,再充实的生活,也是自己创造的,别自己跟自己找别扭。”
陈昕猛一扭头盯着冷峻,眼中却有万千柔情,从他懂事起,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个异性与她如此亲近,从来没有一个异性对她的话语如此关爱,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妹妹,在兄长面前诉苦。那种感觉很温馨,她从来都没有过。
“可是我盖不住胳膊上的伤疤怎么办?”她问。
冷峻脑又在大了,他不禁又叹息,怎么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刁难人?他把目光又转向操场。
此时,张健和翟亮他们正在玩得十分尽兴,围观的人很多,女孩子也很多,而且温婕和李思绮也在其中,还有做裁判的体育老师。
他们战得很激烈,从女生们的发出阵阵惊呼尖叫声可以听出,他们还时而不失时机地来了滑稽动作,引得众人阵阵爆笑。那笑声令冷峻很厌恶,他认为他们是故意与他作对,是小鸡肚肠,是表演杂技的小丑,是最入流最不上道的,是想让他愈感觉孤独失落的,
于是,他便蹲在陈昕的前面教她玩“中国打美国”的游戏——就是那种划好20个方格,以3个子代表中国,以15个子代表美国,中国炮轰美国,美国围追堵截的那种游戏,他还穿着开膛裤的时候就常和老爸玩。
他们俩也玩得挺高兴,从陈昕时而发出的笑声可知。
张健是球队的守门员,他时不时瞅冷峻几眼,此刻他呆了,因为他看见冷峻竟然跟班上最难接近的女生在一起玩游戏,只见他时而静默沉思,时而欢呼雀跃,时而拍开陈昕企图悔棋的手,时而又抓住她的手使劲拍打,那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很令人气愤。那女孩竟然不停地笑,很甜美地笑,更是让人嫉妒。
“砰”一个球撞在横栏上,张健吓了一跳,仿若大梦初醒,众人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不禁也惊讶了。
他们很觉很不可思议。那么张狂的小子竟然能和最难接近的女孩儿玩得不亦乐首?他们怀疑自己眼睛,揉了揉,再着仍是如此。
“冷峻,你们玩得挺起劲嘛,我正在找你们呢。”一个祥和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