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整一天雪,帝都被渡成白色,二十日上午,蓝萱终于抵达王都。
没有传说中神乎,却绝对的巍峨。远远望去,冬日的帝都略显肃杀,但她却喜欢这种感觉,不同于剑阁的感觉。也许这趟真没白来。
放下风帽,蓝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离开锦绣镇前夜,房门被店小二敲响,他递给自己一个包袱,说是白天那蓝衣公子所赠。回房打开包袱一瞧,竟是件不错的兔毛披风。包袱底端还夹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雪日天寒,姑娘珍重”八字。苦笑地摇摇头,她急匆匆离开剑阁,倒真忘了带几件御寒的衣物。念及此,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下。
牵着马,“嗒嗒……”蓝萱穿过城门走进城。白履踩上薄薄的积雪,冰凉之感瞬遍全身,仰起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萱。”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时自身后响起,她轻轻回眸,正对上夜臻麟温柔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静言相望,周遭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无人知道他日日在城下企盼,也没有人知道离开他仅半个多月,她的思念就已决堤。不因热诚的誓言与表白,只为一个再见帝都的承诺。相视一笑,便已释然。
不多时,酒楼包间内。
“萱姐姐,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王城。”秦艺香舍了沈裕嘉兴奋地为蓝萱讲解。来帝都好些天了,小丫头对周围似乎还很新奇。
蓝萱怜爱地摸着女孩脑袋,但笑不语。秦紫婴却望着她,微微心痛: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似乎比以前更沉静了。刚才她和殿下一同上楼,见到他后竟也只是笑笑,总觉得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司徒,事情可弄明白了?”柳星彦先开口。
蓝萱看了眼众人,遂将萧逸然所说之事一一道来。
待她讲完,柳星彦不禁叹道:“不想世上还有这等巧合之事!”
蓝萱颔首,“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玄天’原主是谁?”
柳星彦回答,“这把剑自家父去世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但爹是否是你所说的三位前辈之一我就不清楚了。”后看向夜臻麟道,“也许殿下知道。”
夜臻麟却道:“当年开国功臣中,确有星彦的父亲,不过因为先帝的关系,他的身份来历并不为世人所知,所以这个很难考究。”
蓝萱叹了口气,转向薛子鱼问:“薛大哥的佩剑又是何人所赠?”
薛子鱼也叹了口气,“一个姑娘,与你年纪相仿,应该不会是你要找的前辈。”
“有没有可能是这姑娘的父亲或母亲?”秦紫婴问。
薛子鱼回道:“那姑娘只说剑是她母亲的,至于她母亲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甚清楚。”遂从怀里掏出一卷蓝本,递予蓝萱道,“这是剑谱,或许对你有帮助。”
蓝萱接过,用一盏茶的功夫迅速浏览完,兴奋道:“此剑谱中记载的招式竟与我剑阁剑诀如此相似,其作者必定出自剑阁!不知这位赠剑的姑娘现在何处?”
薛子鱼苦笑摇了摇头,道:“她虽生东夷,却四海为家,一向行踪忽定,连我也有一年没见着她了。”
蓝萱水眸一黯,终于搁下剑谱,独自走到窗边。窗外满世界是雪,而她的心也一样冰凉。
如果一切和她没有丝毫关联,萧逸然就没有必要刻意隐瞒部分的事情。所以当她知道萧逸然遣使他们师兄妹下山的真正原因是为遵循师训时,不知有多高兴。也许她的亲人就在这三位前辈中间。可为什么事情总在有了些许头绪后又断了线索。
她凄然长叹,心下顿生无限孤独。
一只手这时拍了拍她肩头,只感力便知是紫婴。
紫婴知她心事,却不晓得如何规劝,只道:“想哭就哭吧,别忍着。”望着她凄哀的背影,不由感同身受起来。
良久,蓝萱转过身,将脸埋进他胸膛无声哭着,彷徨无助,这一刻,她不想再隐藏。
紫婴紧紧拥着她,心想: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可以给她关怀吧。
夜臻麟眉头皱得很深,他知道,一份十七年的伤是多么沉重。
几人各怀心思,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秦艺香这两天变得十分的乖巧,竟足不出户陪着蓝萱。其实自打那天痛哭一场后,蓝萱的心情已经好上许多。没想到艺香可以这般懂事,作为回报,便和大伙儿商量带她出去逛逛。
帝都的繁华果非他城可比,午市尚未开放,街面就已经熙熙攘攘。
夜臻麟身份特殊,方便起见,几人便捡朴素打扮,就连蓝萱也换上一身白袍男装。
一声鸣锣后,街市热闹了起来。秦紫婴环视周围,忽道:“听闻东夷城繁荣直逼帝都,不知是否属实?”
“不相上下的。”薛子鱼笑道,“因为那里不受政治变相的限制,所以发展得极快。”
“哦?”夜臻麟兴致盎然问,“如果让你来改造此处,需花多少时间?”
薛子鱼摇头失笑,“殿下真会开玩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没本事?那岭西城和高平城如何重建起来的?”夜臻麟眉峰微挑,“你也甭谦虚啦,告诉你,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去处,你就准备把毕生精力贡献给朝廷吧。”
“殿下!”薛子鱼大惊苦求,蓝萱掩嘴轻笑,紫婴和柳星彦幸灾乐祸。
闲谈间,秦艺香抱着一大摞东西从人群中钻了回来,在她身后的沈裕嘉同样抱着一堆东西,只不过一张脸黑得可以。
秦紫婴暗自好笑:终于轮到他沈裕嘉倒霉一回了,要知道这香儿平日乖巧,一买起东西来可是没完没了。
“萱姐姐,香儿累了也饿了,能不能找个地方歇息?”艺香话虽这样说,眼睛却楚楚可怜望着夜臻麟,因为她知道,这里梁王哥哥最大。
蓝萱瞧她摸样,莞尔道:“知道啦,走吧。”牵起她开始寻酒楼。
众人走了一段,“唉唉!等等等等!”秦艺香扯了扯蓝萱衣袖,手指远处道,“那没去过,一准好玩。”
众人狐疑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齐声念道“潇—湘—楼!”后,不由倒抽冷气。
“妓院?!”夜臻麟、蓝萱一脸不可思议,秦紫婴、柳星彦、薛子鱼表情愕然,最后是沈裕嘉,也不知他那什么反应,估计是被吓懵了。
“你们去不去啊?不去我可自己走啦。”艺香不耐烦催促道,就要迈腿。
“慢着!”沈裕嘉大吼一声,半跪在地扶住她肩问,“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艺香无害地眨眨眼,“妓院嘛!你们方才说的。”
“既然知道,那你还去?!”某人接近癫狂状态。
艺香被他样子吓住,哆嗦一下道:“只是去吃饭而已呀,你干嘛生这么大气。”
蓝萱有些看不过,忙揽她到身后道:“她还是个孩子,你发什么火。”
秦紫婴也道:“香儿是真不知道那种地方。”
见有人维护自己,艺香鼻子一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沈裕嘉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怎的,心头一软上前柔声慰道:“好了好了,算裕嘉哥哥错了行不行。那里女孩家去不得,我们另外寻个地方好吗?”
“不好不好!我就要去那里!”艺香依旧哭。
沈裕嘉浓眉一扬,气结无语。话说回来,人家亲哥哥都没他这般生气。
“只是用膳歇息,那个地方也没什么不可以。”薛子鱼开了口。
夜臻麟亦点头道:“有大家陪着,断不会让香儿出岔子。”
柳星彦神色有些怪异,但既然殿下发话他就只能遵循。
经过协商,众人达成一致朝潇湘楼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