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徐伯的,在公司我也帮不了他什么,一切都是他忙碌着。这不,今天出来,他没法跟我们出来,徐妈带的东西多,我在美国待久了驾驶座在左边不习惯,只好让修开着车载我们过来。
修笑嘻嘻地说着,“原来我老修这辈子还有机会开开宝马。”
八达岭人民公墓。
我永远都不会想到,我在这里能见到言。
而且身旁陪同的,是约定好的贤。
“你们?”我看着两人,脸上写满了惊讶,还有尴尬。
这时一直喜欢沉默的言倒是先开口了,“贤,告诉我了。”好吧,五个字,字数依旧那么少。
但是!
“什,什么?”我一愣,看向贤。
贤则走到我面前,难得那随时保持温和的微笑露出一丝担心,“静,我也是为你好。都说过,有福同当,有难同享,尽管街头爵士不在了,但我们都还在呢。”
我听了贤的话,下意识地往周围望望,而言则开口道,“他没来,应该说,他不知情。”
我一愣,尴尬笑着,“你说什么呢,我没在找他。”
“没找那你知道我在说谁?”言突然一个反问让我哑口无言。
“静,你快来帮帮徐妈,带的东西太多了要搬不动了。”这时身后的修突然叫我,我回头,他正在分担徐妈手中的东西,而徐妈很诡异地看着他,说着:“哎呀不用麻烦我搬得动,这么点。”
“徐妈别说了我和修都来帮你。”我见状连忙和修一起“瓜分”徐妈带的东西,言和贤见状也跟着一起分担。
徐妈有些晕了,这,这工作也抢啊?
“刚才,谢谢啊。”几人都走在前面,我故意放慢速度和拿最多东西的修并排走到最后一排。
修则是笑笑,说道,“真谢让我回去时再开开你那宝马,我这辈子开得最好的车也就个宝来,你可得让我尝尝鲜。”
我一听,笑了,爽快点头,“好呀。”
穿过众多的公墓,我们来到两个紧挨着的坟墓前。
那两块墓碑上写着:“简大海之墓”和“静清溪之墓”。
“老爷,夫人,我带小姐来看你们啦。”徐妈一走到坟前,看墓前果盘的水果都已经腐烂了,连忙将那些水果拿了下来,从一直拿着的红色塑料口袋里拿出一些新鲜的水果,苹果香蕉鸭梨,都放在墓前的果盘里,烂了的水果都塞回袋子里。她转身又从我们每个人手中的袋子掏掏,香、纸钱等等东西都拿了出来,吹了吹墓前的灰,开始忙活,“老爷,夫人,徐妈这保姆当得一点都不好,你看看这几年来,根本就没来看看你们,这几年在异国他乡给你们烧烧纸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送到你们的手上……现在我来你们坟这儿看看,还带着你们女儿来了,给你们烧烧纸钱烧烧香,再打扫打扫,一切都干干净净的,多好……”
我第一次觉得徐妈的絮语一点都不唠叨,反倒我想哭。
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那个男人,那个女人,他们都微笑着,像是很幸福。灰尘永远掩盖不了他们的微笑,因为灰尘不知照片上的人已经到了地下,地下有着比灰尘更灰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在那里面过得好不好。
如果你问我坟墓里的人是谁。
我会告诉你坟墓里的人是我的避风港。
不过我现在不会了,我只会告诉你,坟墓里的人曾经是我的避风港。
我会坚强,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挫折只会求助于其他人或者自甘堕落。
我会努力,擦擦膝盖的伤口,尽管疼得致命我仍会使劲全力缓缓地站起。
“静,静……”
我感觉有人在扯我,低头看,蹲在我前面的修在拉我,拿着纸钱挥了挥,示意让我烧纸钱。我看向贤和言,他们两个只是一言不发地帮徐妈把纸钱堆成一个圆柱体。而我连忙走到他们旁边蹲下,对徐妈说道,“徐妈,给我些。”
徐妈点头,将手中一大堆纸钱分了一些给我,我缓缓地将粘在一起的纸钱撕开,慢慢堆成一堆。
两堆纸钱堆成的圆柱体完成,徐妈拿起一个粗粗的大红蜡烛,用火烧的那个头指了指我们,“谁带打火机了,今个儿你们徐伯不在,我赶时间也没买。”
贤摇头,他是从没吸过烟的人,所以没有打火机;言也摇头,奶奶的病很重闻不得烟味他早就戒了;而我不用说,就算我要抽,徐妈绝对会拿菜刀来追杀我,她随时关注着我的嗓子。四人目光聚集在修身上,而修在身上摸半天才摸出来打火机,按打火机的开关按了半天才出来一点火苗,徐妈连忙点上,用大蜡烛点向两堆纸堆上面的尖尖,纸堆开始燃烧,而我连忙拿起放在袋子里剩余的大红蜡烛分别插向两个墓碑前,徐妈接着点燃那些大红蜡烛,将手中的大红蜡烛插向少了一根的一个墓前。
我收回身,刚好一阵风刮来,纸堆烧出的浓烟向着我传来,我一下子被呛得猛咳嗽。
“静,静你没事吧?”站在我身旁的修连忙将我扶到一边,拍着我的背,我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想用手去擦眼睛。
“别用手擦眼睛,刚刚才碰了纸钱,挺脏的,”其他三人连忙走了过来安抚我,贤见我这样子咳得停不下来眼睛又无法睁开,说道,“我手刚才也碰了纸钱,没法用手帕,我先带她清清眼睛顺便买些水。”
我尝试睁开眼,结果眼睛疼得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贤连忙扶住我说道,“静,别动,我扶你去清清眼睛。”
我在水龙头那儿不停洗手和擦拭着眼睛,最后努力睁开眼睛,抬起头,只看见贤已经拿着几瓶水了,递给我一张手帕,“我的手已经洗过了。”我接过手帕,擦拭着眼睛,最后眼睛终于睁得开了,我突然猛咳一下,贤连忙拿起一瓶水打开递给我,“快喝一点。”
喝下水我终于歇一口气了,一直咳着随时牵动着我的心脏,太难受了。而不知贤打量着我的脸,说道,“你的眼眶怎么又那么红?被烟灰进了眼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连忙别过脸,假装擦拭着脸,“没,没事啊,谁叫刚才烟灰那么大。”
一阵沉默,最后回头看见贤关上我喝的那瓶水的盖子,收好,“要哭就哭吧,何必遮遮掩掩的,我想你爸妈看着会心疼的。”
爸妈……那就是坟墓里的我的人,避风港的真名。
我不出声,这是我回国第四次哭了,以往每年哭的次数都没现在多。我摇摇头,努力对贤做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真的没事。”
回到坟墓前,徐妈将一个瓷碗里的腊肉倒入燃烧的纸堆,我不敢走近纸堆,一下子躲在贤的身后。而徐妈见火势小了,连忙把我拉了出来,叫我鞠三个躬,
鞠三个躬的时间特别长,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火焰突然燃得高高的时候,看见我那划过脸庞的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