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之后，时间就变得充裕，世界就变得开阔。于是拿出时间来，给念念专门收拾一个领地。她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她得保证她工作的时候不影响念念。虽然还没有得到录用通知，但是她志在必得。

  “钉子。”

  “给。”

  “锤子。”

  “哦。”

  “来，捏着这头。”叶明妍将帘子的一端交给周可琳，将另一端拉到刚订好的钉子住固定住，又一点点地扯好了那头挂在铁丝上，最后将这端也挂好。跳下椅子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还不错。”

  “嗯，至少要是我自己的话肯定做不到。肯定得英杰来弄。”周可琳只是在边上打下手，却累得直喘气。

  “净说大实话，”叶明妍拍拍手上的灰尘，将椅子推到墙壁另一侧，“就你那点本事，煽风点火都不够。幸好嫁的是阮英杰，什么都给你收拾，不然看你怎么混。还照顾孩子呢，看着可杰尿床了，你首先就给吓哭了。可杰也就刚咧开嘴，就被你吓得不哭了。真是，是你照顾孩子呢还是孩子照顾你啊？”

  “哼，就你厉害！就会揭我的短，少说我几句你能少块肉还是退层皮啊。哼······”还在鼓着腮帮子跟叶明妍赌气，敲门声却“咚咚”地传来。

  “愣着干什么啊，开门去。”叶明妍头也不回地指示她。

  冲着她的背影做了无数个鬼脸，居然不回头就能猜到自己的反应，你以为你是谁喔，你不就是叶明妍么？周可琳两只手拉着眼皮往下拽，吐出舌头来不服气地上下辩驳。

  “咳咳。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叶明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周可琳背后，周可琳一个激灵，收舌头不及，一下子无比痛苦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哦，不，是先咬住后痛苦无比。

  “咬着舌头了吧？活该，谁让你在我身后做鬼脸的？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懂吗你？”叶明妍仍然头也不回，兀自打量着墙壁大小，设计构图。“不过，叶明亮同学，非请自入是可不礼貌的行为哎。没看到你姐姐家有个不适宜给人观展的生物吗？不等人家给你开门就进来，非把那个生物吓一跳才算。”

  “抱歉，没事吧？”转过身去看着满脸通红的周可琳，“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呃，没事。”周可琳畏手畏脚地靠近叶明妍，仿佛在那边才安全些。

  “姐，这是妈上午烙的饼，彦妮特地用保鲜膜包好了，现在还热。”叶明亮把一个袋子放到桌子上，“我今天倒班，来帮你收拾。”

  “啊。”叶明妍回头时候顺便瞟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周可琳，看着叶明亮放下袋子，“嗯，那你就照顾下那些花吧。适当地浇一点水，再帮我喂喂小白和小黑。那俩小家伙都还没吃饭。”

  “哦，好。”叶明亮答应着。

  “你别窘了，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赶紧把水彩给我调一下，我给念念在墙上画海绵宝宝。”叶明妍指挥着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之中走出来的周可琳。

  “哦，知道了。”周可琳恢复过来，拿起小桶来，小心地将水粉的色调匀。

  一时间三个人各忙各的，叶明亮将那些花更加地靠近阳光，拿了水壶细心地洒着水。小黑和小白绕着他打转。周可琳去倒水，看见他托了小白的小身子，把它抱到食盆前。阳光抹在他细长手指与小白柔软的白毛的界限上，晕染出温馨的光圈来。不由停了下，看着他再去托小黑。叶明亮无意间抬头，对上她的眼，有点羞赧，有点无措，连露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都不会，只是眼神闪躲着，冲她点了点头。周可琳“嗖”地用头在空气里划个弧脸转到另一半，空气激起层层涟漪，在她脸边上下浮动，空气起伏中她腮上可疑的暗红越来越红。

  叶明妍在画面之外抱着双臂遥遥地看着，突然知道了什么。那个时候，她确实没有注意。她在忙自己的事情，于是没有过多留意。周可琳那种笨得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这种事情，如果她稍微注意了，也能知道。不过，也许，她不知道，是比她知道更好的事情。那是周可琳自己的秘密。是应该仅属于她的，故事。是她一个人的无价之宝。

  “真好看。”叶明亮仰着面由衷地赞美。姐一向是万能的。从小就是这样，从小就能把事情做好。但，她从不做到“最”，所以当大人们拿她给自己做例子的时候，自己无论怎样都能“各有优点”。

  “哪天也给我家可杰画几个奥特曼吧？”周可琳羡慕地口水三千尺。

  “你家可杰早就不看奥特曼了好吧？怎么当娘的啊，连自己儿子现在看什么都不知道。你家可杰现在早已经在看《死神》了，都看到100多集了，那天还跟我讨论剧情发展来着。”叶明妍撇撇嘴。

  “那没事了我就先走了？”叶明亮回头问。（周可琳还在叶明妍背后头顶着火花地做鬼脸，脸上的表情一目了然——“叶明妍，你少打击我会死啊”。）

  “嗯。走吧走吧，骑车的时候注意安全。”叶明妍叮嘱道，又把什么拎在手上，“对了，给彦妮的礼物。我给她做的衣服，希望她会喜欢。”

  “姐？你前段日子那么忙，给她做什么衣服啊。”叶明亮着急起来。那时候彦妮随口说的一句——其实也不是随口说的，姐做的衣服确实好看。她其实在家里嘟囔了不知多少遍，但是姐那么忙，彦妮也知道，所以也只是一憋再憋，到最后憋不住说了一句“姐，你做的衣服真好看”。可是就这么句，姐就记住了。真是，做这么件衣服得花多大功夫啊。

  “走吧走吧，闲得没事就做着玩了。”叶明妍三言两语地敷衍过去了。

  目送着叶明亮的背影，叶明妍缓缓开口：“我说······”

  周可琳正转头看她，她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了手机：“嗯，我是叶明妍。”说了几句就走到一旁。周可琳坐在床上舒展胳膊腿。

  “谁的电话？”周可琳看着她走过来，问。

  “嗯，怎么说呢？”叶明妍歪起头来呈现沉思状，“还真不好说。这可是个大事。”

  “咦？怎么了？！”周可琳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不会是······”

  “‘不会是’个头啦，”叶明妍敲下她的头，“我被录用了，就是之前的那个《青果》杂志。”

  “啊？真的假的？！”周可琳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太好了！”

  “嗯。”叶明妍微微笑着，眉眼开花。

  “真是，没想到能那么顺利哎！这下好了，你照顾念念就方便了。接送上下学都有时间了，念念就不用住你妈家了······”周可琳激动地住不下嘴，突然想起什么来，安静下来，“你刚刚想说什么来？”

  叶明妍抱起臂来，静静地看着她。那视线并不锋利，反而温暖如夕阳光，柔软像是丝绸。丝绸漫天盖地地铺展开来，安安静静地将自己包裹起来，贴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将空气围到自己的四周，一寸一寸地绕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