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水如梦方醒，缩了手，冲伙计吐吐舌头，搬个鬼脸出去了。出去了气就不顺，心想怎么这么倒霉，掉这么一个没电灯没电话没汽车没网络的破地方，更惨的是还没有钱，自己寄人篱下，还挑什么穿，叹了口气，把手往燕达眼前一伸。

“干啥？”

“糖葫芦呢？”

“饿吃了。”

“谁让你吃了！”

“你说不吃了。”

“是刚才不吃了，现在要吃！”凌水水本来就委屈得要命，借题发挥红了眼圈往外挤金豆豆。

“别，别哭呀！”燕达慌了，想伸手给凌水水抹眼泪，觉着人来人往的看着不妥，就拎起凌水水的手往她自己脸上抹。

凌水水使劲一甩手，嘤嘤哭着往前疾步走去。不远处，一扎着彩楼的店铺前站几个姑娘，发髻扎得高高的，涂脂抹粉，外罩锦缎挂面斗篷，大冷的天艳得跟花似的。凌水水止了哭，目不转睛地看这几个姑娘，其中一个抖抖手中的帕子，笑呵呵地说：“姑娘进来喝碗酒暖暖身子呀！”

凌水水迈步要往里走，一只大手猛地一拉，回头看，燕达一张黑脸扭得跟钟馗似的，扯着她大步往前走，身后不时传来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

凌水水腿短跟不上燕达，连跑带颠地缀着，累得气喘吁吁，终于一屁股坐地下不走了。

燕达瞪眼看她，她瞪眼看燕达，两个人跟青蛙似地鼓了会眼，都觉得没趣，燕达先软下来：“起来吧，地下凉。”伸手去拽凌水水，凌水水使了个千斤坠，燕达装作不知道，轻轻松松拎起她。她也就不在耍赖，起身往前走两步，不禁咧嘴皱眉。

“咋了？”燕达问。

“脚疼，好像磨破了，这鞋太硬，刚才又走的急。”

燕达便来扶凌水水，凌水水勉强走了几步，又停下不动，耷拉着嘴角垂着眉摆出受气包的样儿。

燕达左右看看，已到了街头，人不多，旁边两辆驴车，车把式不知跑哪去了，没奈何，一蹲身，苦着一张脸冲凌水水说：“上来吧，饿背你。”

凌水水嘿嘿一笑，乖乖地爬上去，燕达低头走得飞快，生怕碰见熟人。

街转角一处地摊有卖绒花的，红彤彤煞是可爱，凌水水眼尖，瞧见绒花底下压着蛤油，忙喊燕达：“停！停！”

燕达停下：“干啥？”

“给姑姑买盒蛤油，家里那盒用完了，姑姑这两天手都裂了。”

燕达扭头奇怪地看凌水水，他真有点搞不懂这个妹子了。

“走了。”凌水水用双手把燕达的大脑袋往前扭了90°，燕达背凌水水来到摊子前。

卖花的大嫂诧异地看这俩人，凌水水冲她一笑：“大嫂，拿盒蛤油，多少钱？”

“十文。”

燕达从怀里摸出十个铜钱递过去。

凌水水接了蛤油，一扭头看见绒花摊旁瑟缩着一个老人，草秸扎得垛子上插几根冰糖葫芦，也不叫卖。她拍拍燕达的头，往老人那一指，燕达明白，于是又买了串糖葫芦，背着凌水水继续往家走。

路越走越窄，屋子越来越少，路上几乎没有人影，西沉的太阳红彤彤的咸鸭蛋黄一样挂在天边，凌水水歌兴大发，用手有节奏地轻拍燕达，引吭高歌：“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逗得燕达哈哈大笑，惊得树上的鸟扑棱棱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