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通天灵脉
作者:满碧乔 时间:2018-05-17 23:54 字数:6930 字

绿姬姑娘身长玉立,穿着桃粉色的裙裳,纤腰束素,站在半露天的灶台旁熬着鱼汤,灌玉一般的小手握紧了汤匙,轻轻搅动着。

这简简单单的动作,美得如梦似幻,身后几棵柳树也不知不觉间软了枝条,似是在为她倾倒。

懒丫头在旁追着著山吵架,著山却不理不睬;鲍叔牙懒洋洋地坐在树下看书晒太阳,昏昏沉沉,垂头欲睡;其他侍卫正磨刀霍霍,烹羊宰牛。小院中一片和乐气氛,春光正好。

但这和乐中却透着隐隐的怪异:众人皆时常有意无意地撇绿姬几眼,无一例外。

难道方才自己跟公子小白抱在一起的事,已经被鲍叔牙传出去了吗?绿姬脸颊绯红,又羞又恼,可她转念想想,鲍叔牙虽然实在啰嗦,却不像爱传闲话之人,何况此事传出去,对公子小白也没什么好处。

绿姬的小脸儿上尽是费解,她低头搅鱼汤时无意间瞥见了自己的裙摆,便即刻明白了众人的疑惑:方才在林中,为给公子小白包扎,她生生扯烂了裙摆,众人不知前情,自然要浮想联翩。

难怪他们的眼神里透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早上出门时她穿戴得齐齐整整,捉鱼时又只有他们孤男寡女,回来时便衣衫褴褛,七零八落,还沾着零星的血迹,饶是绿姬自己都要想歪了,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悠悠之口难堵,眼下能做的,就是速速换下这烂裙子。绿姬轻唤懒丫头几声,懒丫头却只顾跟著山吵架,没听到绿姬的呼唤。

就因为那一句“蠢货”,懒丫头动了大气,跳着脚围着著山理论。著山却专心劈柴,毫不理会懒丫头。绿姬好笑又无奈,声音稍高了两分。

懒丫头终于听到绿姬在叫自己,转过身来望着她,惊道:“姑娘,你的裙子怎么破了?”

绿姬大窘,原本众人只是偷眼瞟瞟,可懒丫头高声一说,众人便开始光明正大地看绿姬的烂裙摆。

懒丫头察觉到了绿姬的窘迫和气氛的怪异,急忙推她进房,拿出一套水青色的裙裳,为绿姬换上。

桃花裙溃破,再也不能穿。懒丫头蹙着眉头,一脸可惜:“这件裙袍姑娘穿上极美,竟坏成了这样,补都补不好了,可见打猎实在凶险。”

绿姬不想告诉懒丫头,自己是为着给公子小白包扎,撕坏了公子纠送的衣裙,转言道:“我去看看鱼汤煮好了没。”

绿姬走出茅屋,低头来到灶台旁,白嫩的鱼肉已经炖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绿姬将入味的鱼肉和鲜美的汤汁盛满了陶簋,闪避着众人的目光,快步走进了小白的卧房。

小白被刀伤疼醒,歪在榻上,满面虚汗,闻见鱼汤的清香,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双眼也不复方才那般迷离。

绿姬将陶簋放在榻旁,轻声对小白道:“喝了这汤,好好补补身子罢,饶是铜打的人儿,也受不住流那么多血。”

小白魁梧的身躯颤颤巍巍,喘着粗气端起陶簋,拿起汤匙,轻舀一勺,正欲送到嘴边,却迟疑了一瞬,又放了下来。

绿姬不解问道:“怎么了?”

小白将陶簋推至绿姬身前,俊脸上挂着虚弱的笑:“今日是你生辰,这汤还是给你喝吧。”

绿姬垂下头,惭愧不已,不知该如何跟公子小白道歉。她畏惧大凶的卦象,扯谎阻止小白去打猎,却阴差阳错,促成了刺客行刺,害小白身负重伤,当真是天命难违。

小白未察觉出绿姬的不自在,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其实,今日也是我生辰,只是已经许久没人记得了。”

绿姬惊讶不已,看小白一本正经的样子,应当不是在玩笑。绿姬喉间涩涩,感慨万千:今日是公子小白生辰,自己却害得他身陷险境,差点就命丧黄泉。

小白将陶簋摆在二人之间:“来,我们同日生辰,便是有缘人,不必再客气推辞,一起吃吧。”

今日之事,小白没有一丝怨怪,反处处为绿姬着想。绿姬难以面对如此真挚的笑靥,轻呐道:“今日不是我生辰,我唬你来着。”

果然,小白一怔,动了气,瞪大眼,怒道:“唬我来着?你这随口一唬,我们可差点送了命!”

绿姬自知有错,不敢反驳,垂着头,任由小白斥责。

小白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忍再训,语调软了三分,赖道:“我手伤了,拿不动汤匙,你喂我喝汤。”

没想到小白这么快就消了气,绿姬诧异地抬起眼:“你伤在左臂,右手好好的,为何要别人喂?”

小白满脸委屈:“今日可是我生辰!”

绿姬虽然心中有愧,可喂饭这动作太过亲昵,她做不来:“你不吃便罢了,院子里进了几只馋狸奴,方才我烧汤时,便在一旁喵喵喵乱转,你不吃,我就拿出去喂它们了。”

小白半眯眼看着绿姬,神情忿然:“骗了人,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吗?”

小白本想跟绿姬耗着,却实在抵挡不住鱼汤鲜美气息的诱惑,端起陶簋摇着头:“生辰,受伤,居然还要自己喝汤,真是……”

绿姬被小白逗得直发笑,扬眉问:“你今年几岁了?”

小白放下汤匙,一本正经回道:“本公子青春年少,刚满十七。毓质名门,尚未婚配,怎么,你是不是……”

绿姬不等他说完,回声呛道:“十七?你不说我竟猜不出,还以为你只有七岁呢。”

小白听出绿姬言下之意,也不恼,笑问道:“那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绿姬知道小白要编排自己,睨了他一眼,含笑不作声。

小白饶有兴味地望着绿姬:“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然长我几十岁,毒妇之心,故意设计陷害我。”

这一轮斗嘴两人难分伯仲。绿姬回过身,瞪着小白,欲开口回呛,谁知小白却忽然认怂:“算了,我认输,不和你争嘴了。我只问你,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认识纠的?”

绿姬被小白问及身世,少不得又要开始编瞎话。她咽咽口水,清清嗓子,回忆了一下当初如何对公子纠讲的,硬着头皮又对公子小白说了一遍:“我是洛阳人,本是来莒国投奔亲戚,谁知半路却被人扒了荷囊,被逼无奈,只能混进了乞丐的队伍。某日我在曲阜城讨饭,遇见了管大夫与大兴哥一行,大兴哥以为我是坏人,策马拖断了我的腿,幸好公子救了我。”

小白闻言,满心感叹:“时局混乱,你也不易,那你的亲戚呢?可找到了?”

绿姬只得硬着头皮再编:“不知,公子派人打探过,没有找到,估计是举家迁走了。”

“那你父母呢?”小白不疑有诈,对绿姬的身世极其同情。

“从未见过他们”,绿姬这句倒是实话,打记事起,就是爷爷抚养着他们兄妹二人,从未见过父母。

小白神色黯然,将陶簋放在榻边,叹道:“原来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也从未见过母亲,只知道她是卫侯之女。我父亲贵为齐侯,诸事繁忙,很少管过我,倒是我师父将我带大的。”

只见他人前嬉笑怒骂,未知他人后身世堪怜,绿姬心生不忍,忙笑着转移话题:“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想吃的菜?晚上我烧给你吃,你也可以好补补身子。”

熟料小白毫不领情,面露惊恐之色:“你做菜?可别把我毒死了。”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绿姬恼了,起身欲走,却被公子小白从背后牢牢捉了手。小白赖笑道:“我当真就喜欢你这倔驴一般的性子,我睡了,晚上等着吃你做的饭。”

绿姬转身欲与他争辩,谁知公子小白一撒手,转过身,倒在榻上,假装睡着了。

绿姬无奈摇摇头,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合上了木门。

齐鲁交界之地,公子纠御马如风,直直撞上了正打马赶回曲阜的管仲一干人。

公子纠急急勒了马缰,一道寒光从他眼底喷出,摄人心魄,硬生生吓得众侍卫在这燥热的春末夏初打起了冷颤。

公子纠怒向管仲:“小白和绿姬呢?”

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管仲是公子纠的师父,公子纠一向礼敬非常。今日见了面,不行礼却直接质问,可见当真是气急了。

管仲非但未生气,反起了三分笑意:“公子大可放心,公子小白与绿姬姑娘安好。”

公子纠一脸不信,他太了解管仲,如此劳师动众,竟会空手而返?

管仲顾左右而言他:“公子,天色不早了,早些动身吧,天黑前,还要赶回曲阜”,语罢,管仲快马加鞭,瞬间蹿出数丈远。

公子纠明白管仲的意思,策马扬鞭,追了上去。

侍卫们心领神会,与管仲和公子纠保持着一射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坠在他们身后。

公子纠面色如铁,低声问:“师父之前说,不欲让鲁公得到绿姬,为何还要去捉她?”

管仲边打马边回道:“公子多虑,为师今日去莒国,并非去捉绿姬姑娘。虽然她有通天之力,此时却未开解,不足为惧。”

公子纠目不斜视,紧盯前方:“师父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又有何斩获?”

管仲一声轻笑,语带不屑:“公孙无知到底是出手了,斥万金请来刺客,刺杀公子小白。”

公子纠神色一凛,面色陡然苍白,薄唇轻颤:“小白他……没事吧。”

管仲蹙眉颔首:“公子放心,此时一定要保住公子小白的安全。若是公子小白毙命,,公孙无知的箭矢,可就要对准咱们了。”

公子纠如释千斤重负:“有劳师父。”

管仲一摆手,一向高傲的冷脸上破天荒起了敬佩之色:“话说回来,公子小白当真骁勇,以一敌十。看不见林中刺客的方位,却硬是凭着来箭箭方向,射死了一众神箭手。”

公子纠一笑,满面自豪:“小白的箭法确实极好。”

“若不是他身受重伤,其他三名近身刺客也不是他的对手,也就不需要我们出手相救了”,管仲微微侧脸,边说边观察公子纠的神色。

公子纠果然慌了神,急急问道:“小白如何受伤的?普通刺客如何能近他的身?”

管仲幽然道:“旁人近不了公子小白的身,却能接近绿姬姑娘。公子小白以身为绿姬姑娘挡剑,身负重伤,好在未伤及要害。为师知道,公子听闻公子小白受伤,定会十分挂心,只是公孙无知的刺客极可能仍埋伏在莒城外,公子切不可临时起意,前去探望,不然,身陷险境的,估计就是公子你了。”

夕阳西下,丛林间黢黑一片,阴森可怖。管仲看不清公子纠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煎熬。

马蹄声狂乱,在静默的深林中格外刺耳。管仲不失时机,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公子,有一事,为师看不明:公子小白宁可舍身赴死,也一定要保全绿姬姑娘,这究竟是为何?”

公子纠执鞭打马的手一滞,面色难再云淡风轻,他微微蠕动着双唇,半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间空余哒哒的马蹄声,伴着落日余晖,显得格外苍凉。

公子小白浑浑噩噩地睡了大半天,落日时分,才终于醒了过来。

房门“吱”的一声响,小白略抬眼,看到有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失血过多,眼前仍隐隐发黑,小白看不真切,想当然以为来人是绿姬,赖声赖气道:“这么快就来了,可是本公子的晚饭做好了?”

谁知耳畔传来的不是绿姬银铃般悦耳的话语,而是粗犷的中年男声:“伤在哪里,让为师看看。”

小白一个鲤鱼打挺,猛坐起身,避开了凑上前来的鲍叔牙:“师父瞎说什么,哪里受伤了。”

鲍叔牙冷哼一声,伸手去抓小白的左臂,一把按在伤处,疼得小白惨叫两声。

鲍叔牙瞪着眼,又气又心疼:“还说没有?到底伤的如何了,快给为师看看。”

小白咧着身子,护着左臂,执拗道:“师父别看了。”

鲍叔牙抬手指着小白,讥讽道:“呵,如今别人家姑娘能看得,自己师父却看不得了?”

小白无法辩驳,可这刀口太深太吓人,小白不愿让鲍叔牙操心,撇着身子,坚持不肯给他看。

鲍叔牙见小白如此坚决,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只告诉为师,是不是公孙无知的人?”

小白见事情瞒不住,只好大略将刺客来袭和管仲带人解围之事告诉了鲍叔牙。

鲍叔牙听了事情经过,冷笑三声:“管夷吾这老贼,自然是知道,若公孙无知除掉你,下一个目标就是公子纠,权衡之下定会出手相救,只是……”

公子小白边听鲍叔牙分析边颔首,听到这句“只是”,小白被吊起了胃口,瞪着如星般璀璨的眼眸,直直盯着鲍叔牙。

鲍叔牙双眼狡黠地转了三转:“只是,以公子的反应和身手,林里那大豕突袭都能避得开,如何会避不开区区刺客?你这大臂上,如何会伤得这样重?”

这一问可真是问倒了公子小白,小白生怕鲍叔牙会怪罪绿姬,蹙着眉,缄默不语。

鲍叔牙笑出了声:“公子不必介怀,谁人还没年少过?只是为师以为,公子既然对绿姬姑娘情重,也该想办法,光明正大留她在身边才是。”

没想到鲍叔牙竟会说出这样一席话,小白傻了眼,黝黑俊朗的脸庞破天荒红了个透:“师父可别浑说,谁对绿姬情重了,我只是怕被她连累,才出手相救的。”

鲍叔牙对公子小白这激烈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捋着胡子,神情暧昧:“这可是为师第一次听到公子不称绿姬姑娘作瘸子或野嫂,而是规规矩矩叫她的芳名。”

小白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不过只是叫个名字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鲍叔牙见小白仍在抵赖,拼死不肯承认,苦口婆心劝道:“公子,为师看着你长大,你的性情,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对别的女子,是正眼都不肯看,却天天惦记着戏弄绿姬姑娘,这是为何?自古英雄爱美人,公子已年过十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白哑然失笑,出言打断鲍叔牙的话:“戏弄她,就是喜欢她吗?我看师父和管大夫也时常相互作弄,你们俩也互相喜欢?”

鲍叔牙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无奈道:“公子,为师知道你心中有所顾虑,只因绿姬姑娘与公子纠交好在先。为师倒觉得,不必有此顾虑。以为师之见,绿姬姑娘与公子纠并无瓜葛,何况她乃王室大卜一族,赐婚也需经王上首肯,方可作数。”

说到绿姬的身份,小白来了几分精神,不解地问道:“大补?师父,何为大补?竟然还牵扯到王上”,小白思忖片刻,又问,“可是世代为王上熬煮补汤之人?”

鲍叔牙抬手狠狠打了小白的左臂,一脸恨铁不成钢:“大卜,就是为王上占卜的最高官员。公子啊,多费些心力在政事上吧。”

小白一笑,眸中带了三分宠溺而不自知:“原来是卜算的卜,难怪她总是吉兆凶兆嘟囔个不住,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算卦的。”

“公子切莫小觑,大卜一族可不是寻常卜卦之人。他们乃舜帝后裔,左手有通天灵脉,能掐算千秋万代”,鲍叔牙耐心为公子小白解释着。

小白满面惊讶:“这蠢女人有这么厉害!”

“绿姬姑娘现下还没有这么厉害,否则莫说公孙无知的刺客,就是齐国何时会有新君即位,她都掐算得出来”,鲍叔牙眯着眼,想到此,他又推测出几分管仲的来意。

公子小白想起早上绿姬打死不肯跟自己去打猎,理清了头绪:“只是,师父是如何知道绿姬身份的?”

“不知公子可曾注意到,绿姬姑娘左手掌心处有一道贯穿的红色疤痕,那便是未开的通天脉”,想到这里,鲍叔牙的眼神变得十分犀利:通天的灵力,谁不想拥有。

小白想起那日,绿姬手上的通天脉,曾被他误认为伤痕,不禁笑出了声:“原来如此,竟是通天脉。”

鲍叔牙半眯着眼:“如此看来,公子纠救下绿姬姑娘,还对她百般呵护,恐怕另有所图。”

小白闻言一怔,神色一黯,没有接腔。

鲍叔牙还欲趁热打铁:“公子……”

小白怕极了鲍叔牙的啰嗦,赶忙出声制止:“好了师父,思虑过多老得快,你快歇歇罢。我有伤在身,也得休息了。”

该说的话,基本都说尽了,鲍叔牙见好就收:“罢了,公子好好养伤吧”。

小白一抬手,拦住起身欲走的鲍叔牙:“对了师父,还有一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绿姬,你已经知道我受伤的事。”

鲍叔牙十分不解,但看小白神色,猜到他估计是希望绿姬每日来为他换药。鲍叔牙坏笑几声,了然于胸,起身走出了房门。

绿姬正站在残阳斜照的灶台旁给公子小白做烩五珍,无奈食材不全,她也只是将就做做罢了。

陶甑内,烩五珍散发出熟悉又遥远的清香。从前在家中时,总是爷爷煮给绿姬吃,现如今,却是绿姬煮来给小白吃了。

绿姬轻放下木勺,挠了挠左手手心。不知为何,通天脉突然又痛又痒,这种痛痒与往日截然不同,是一种说不出言不明的感觉。

鲍叔牙走出公子小白的房间,望着不远处灶台旁的绿姬,神情意味深长。

绿姬避开鲍叔牙的目光,端着刚做好的烩五珍,快步走进了小白的房间。

公子小白靠在榻上,回味着鲍叔牙的话:他喜欢绿姬?开什么玩笑?小白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一副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样子。那女人傻笨瘸,又与他兄长瓜葛不清,他怎可能会喜欢她?简直是胡说八道!

绿姬推门进屋,看到靠在榻上神情奇怪的公子小白,不由笑道:“傻笑什么呢?可是饿傻了?”

小白看到绿姬,没来由三分气短,心头窜起了无名火:“不敲门,谁让你进来的。”

绿姬不知小白为何生气,解释道:“我以为你还在睡呢,怕你醒了饿,就……”

听了鲍叔牙的话,小白一时难以面对绿姬,脸上几分羞几分恼,看也不看她:“你出去,快出去。”

绿姬哪知道前因后果,只觉得公子小白无礼至极。绿姬面色一沉,把烩五珍撂在榻边,起身走了出去。

小白揉揉额头,无比烦闷:真是的,都怪他师父鲍叔牙,没事乱说什么,搞得他倒真有几分心虚了。

小白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中五味瓶已翻,连香气逼人的烩五珍,都无法引起他半点兴致了。

晚饭后,绿姬躲在卧房内,闭门谢客。懒丫头以为她跟公子小白吵架生气了,不敢前来叨扰。

草房内,绿姬蜷身跪在草席上,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白玉般的额角不住滚落,狼狈不堪。

绿姬盯着痒痛非常的通天脉,拼命回忆,今日是否碰到了什么异物,才搞得通天脉如此异常。

想来想去,她今日手上沾到的,除了止血草,便只有公子小白的鲜血了。

一阵奇痒过后,又是一阵剧痛。绿姬无暇想那些有的没的,这销魂蚀骨的痛感已将她的气力折磨殆尽。为防止咬断舌头,绿姬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不远处竹篮内的一方绢帕,叠好咬在了口中。

又一波痛感袭来,强烈程度远超过之前数次的总和。绿姬全身痉挛,只觉肝胆俱裂,犹如凌迟。眼前的油灯从焦黄色渐渐转黑,她来不及发出一丝呻吟,便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深夜。香汗浸透的锦袍被夜风吹得冷嗖嗖,痛感已然消失,身子却无比困乏,绿姬强撑着起身,赫然发现左手的通天脉,此时不再是一道红肿疤痕,而是变作了一道绚丽夺目的曲线。

绿姬满面惊讶,通天脉,竟然通了。

洛阳城郊的小村中,大卜独立于朗月清辉之下,他伸出清癯的左手,看着手掌上华丽的通天脉,神情中透着几分黯然,目光却无比坚定。

命数虽可掐算,却不可回避,该来的总会来,既然不能阻止,就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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