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别墅属于程林还有一对C国兄妹,三人关系还不错,哥哥叫劳伦斯住在别的地方,妹妹叫莫妮卡,住着这栋别墅里能看到花园全貌的房间。
夏川走出卧室准备问程林一些事情的时候,就遇上了莫妮卡,莫妮卡正在走廊上歪着头,踮着脚尖来回踱步,像是跳着交谊舞,听到夏川的脚步声抬头笑着看向夏川。
夏川尴尬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用上午听到的那句问候语,点头问好。
莫妮卡笑了起来,用中文回复道:“你好。”
“你会说中文?”夏川有些惊讶。
莫妮卡用手指比划,“一点点。”
莫妮卡黑色的刘海短短的贴着额头,齐耳的短发勾勒出那么一点俏皮乖巧,有着一双迷人的深蓝色大眼睛,她看着你的时候你总是会感觉她下一刻就会跟你说些情话,但是她只是说,“我叫莫妮卡,你呢?”
夏川勾着嘴角,和莫妮卡保持着不疏远也不让人觉得不适的距离,“我叫夏川,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知道。”莫妮卡双手背在背后,脸上扬着微笑,“上次去你们国家的时候有人夸我说我的眼睛像是吸尘器。”
“吸尘器?”夏川听到这个比喻笑出了声,“他的语文肯定不怎么样。”
程林听到走廊的谈笑声走出了房间,“刚好佣人说午餐准备好了,一起去用餐吧。”
还没坐下餐桌莫妮卡就吸了吸鼻子,对夏川说道:“你要吃到美食了哦。”
夏川坐下来看着餐盘,不过是两片白土司加上分量很足的肉片、一盘炸薯条还有一小碟甜椒和脆黄瓜。
程林说道:“这是Mon城的S熏肉店,店的时间挺长相当于是国内的老字号了,也算是物美价廉,好多人慕名来Mon城只是为了吃到这些。”
莫妮卡用法语说了些什么,一大串夏川一个词也没有听懂,似乎是用词比较复杂在请程林翻译。
程林听着,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她说这三明治做工很复杂,很好吃。”
“没了?”夏川记得那段话很长。
莫妮卡也看向程林。
程林吃着三明治,耸耸肩,“反正我还是觉得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好吃,而且我不用筷子吃东西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原始人时代。”
夏川和莫妮卡同时哑然。
用餐的时候,程林对着夏川说,“我们大概要在Mon市待一两个星期左右,等事情解决再去别的地方,我可能没办法陪你。”说着又看向莫妮亚。
莫妮卡微笑着颔首。
程林继续说,“这几天就让莫妮卡带你在Mon市到处玩一玩,Mon市附近的景点她也熟,有很多电影都是在C国取景,你有兴趣也可以让莫妮卡陪你去看看。”
夏川勾着嘴角,“谢谢陈总。”头没有抬,似乎吃东西吃得很认真。
程林吃了根薯条,“说过多少次,叫我程林就好,陈总太生分。”
夏川点点头。
下午程林抽空去了一趟圣母大教堂,没有直接去找林澶,只是默默的坐在一个不容易被他发现的角落里,看着他。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马车上载着来往的游客,头顶的阳光温暖却不烈,给空气中加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林澶在树下的树荫处支着画板,有人时就画人像,没有人时就画教堂,累了就逗逗在身边嬉戏的小孩,或者是看在在教堂前拍摄婚纱照的新人。
林澶喜欢画画,在自己创作一幅画的时候会特别认真,有的时候你到他耳边和他说话他都听不见,但是有的时候你只是在客厅走动他都会嫌你吵,林澶多数时候是看起来躁动而不安分的,很少会看起来这么平和,除了在外面写实和逗弄小动物的时候。
他们以前读大学一起在学校外面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鸭子。
程林知道林澶喜欢小动物,那天对他说,“你想养小动物吗?领回家吧,我们一起养。”
结果林澶领回来了一只小黄鸭,程林皱了皱眉,想着自己的猫粮狗粮都白买了。
林澶说自己妈妈对动物毛过敏所以从来没有在家里养过动物,小学门口经常会有这种卖小黄鸭的摊子,他觉得他们毛茸茸的小小的特别可爱,所以养一只小黄鸭是他从小的愿望。
程林只知道这种小摊贩卖的小黄鸭存活率特别低,但什么话也没跟林澶说,自己一个人带着小黄鸭去兽医站里打了疫苗,兽医看了自己一眼说,“您这么年轻生孩子挺早啊,现在小孩都喜欢买校门口小鸭子,像您这么上心还来打疫苗的挺少。”
程林哭笑不得,也没有解释,只细心问了一些养小鸭子事宜。
那时候两人在家里没事就喜欢逗小鸭子,小鸭子跟在他们脚后走,屁股一撅一撅的,其中一个人突然转个方向,小鸭子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跟谁,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去公园里给小鸭子挖蚯蚓吃。
公园里的人盯着他们看,两个大男人遛着鸭子确实也挺新奇。
后来鸭子大了,毛色也变了,没了萌的感觉倒是多了憨态,两人也不嫌弃,养得乐在其中。
两人后来有一次要出一趟远门,就把鸭子交给林澶的同学帮忙养着,回来的时候鸭子自然是没了。到底怎么没的,同学说是下楼了一趟被寝管查寝鸭子被捉走了,林澶又去问寝管,寝管只当他是有病。
林澶气得一整天也没说话,他不想伤心也不想难过,可还是半夜睡觉是突然哭了起来,不能自已,呜咽着像是心心念念的糖果被抢了小孩。
程林搂着林澶安慰道,“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林澶哭着说不出话。
第二天两人在露台上装了盆土,林澶在里面埋了一副他给小鸭子画的画。
从那以后林澶再也没养过小动物。
林澶说不喜欢这种毫无保留给予爱和注意力最后却失去的感觉,力不从心像是在水中沉溺却无处可依。
程林只是在想,搞艺术的人就是心思敏感,不管什么都能联想到人生哲理。
安静而平和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飞快,林澶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似乎往程林的方向看了一眼。
程林往后靠了靠,再看林澶,他已经收好东西转身离开了。
程林突然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要相互折腾,兜兜转转的,彼此的问题像是一个圈,没个尽头。
林澶回到租房的时候,房东家的黑猫正慵懒的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林澶放下背着的画板和手上的东西,蹲在了黑猫的旁边,摸着它的头挠它的下巴,黑猫舒服得发出类似于呼噜的声音。
猫叫安德鲁,房东太太说这只猫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大牙都断了一个,以前喜欢吃骨头,现在啃不了,其他的东西也不怎么吃了,颓靡不振。白天就躺在这院子里晒太阳,晚上偶尔会嚎叫。
林澶想着有些走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猫睁开眼睛,喵了一声,林澶又去抚弄猫才闭上眼安逸的躺在那里。
房东太太佝偻着身躯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院子里,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望向林澶,“回来啦?”
林澶点点头。
房东太太继续说,“我记得在国内这个点,天是不是已经黑了?”
“夏天的时候白天要长点,现在应该还有点夕阳的余晖。”
老太太砸了咂嘴,“这里夏天六点就亮十一点左右才天黑,白天的时候它就在院子躺着晒太阳,晚上就有气无力的干嚎。”
林澶盘腿坐在地上,把猫抱在自己身上抚摸着。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表都填好了,明天陪我去医院交申请吧。”
林澶喉结动了动,“明天?”
老太太点点头,林澶看着猫说不出话。
“多活一天也是受罪。”房东太太眯着眼望着太阳,浑浊的眼竟然泛出了些透明的色泽。
没等天黑就下起了雨,卷着狂风,林澶和房东太太正在吃饭,简单的炒饭伴着隔壁留学生卖的国内的拌饭酱,还有一份水果沙拉。
外面街道传来年轻男女嬉笑躲雨的声音偶尔还有自行车的刺耳的急刹,屋内安静得只剩下食物的咀嚼和吞咽声。
林澶觉得沉闷,好像自己的心脏动脉都被硬生生的堵住,又被压了千斤的石头。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映着夕阳的一条红色的溪流以恢宏的水墨开笔,继而随着水流的散开而逐渐晕染开来,滋滋的水流声像是催眠的乐章,将意识带向半空之中,接着就是像人类的文明还未开始那般的纯洁一片空白。
橘色的灯光,散落在那双已经被洗涤的布满皱褶的皮肤上,折射着林澶迷茫而无神的眼睛。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宠物,想起父母离世时的喧嚣,想起了沐浴着阳光等死的安德鲁……
对,安德鲁!
林澶突然站起身,吓了饭桌对面的老太太一跳,老太太问道:“怎么了?”
林澶说,“安德鲁。”说着就转身打开门冲向了暴雨侵袭的院子里。
老太太倚着门,看着林澶跪在地上,捧起了庭院中央动也不动的猫,雨水模糊了他的脸庞。
老太太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顶着风雨行动缓慢的走向林澶,轻声说:“走吧,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