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睡到傍晚，李德将她哄起来洗了个澡。李德洗完澡顺带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再拿开水将下午扔到地上的床单被套拿**的开水烫过一遍，泡在那里，等晚上再洗。

晚饭要等到九点以后才上来，李德跟甜甜都快饿死了。幸好期间杜若过来送过一次吃的，他们就着杜若自己做的牛肉酱吃桂花糕，两个人轻轻松松吃了一斤糕点。

甜甜吃饱喝足，就对“杜若”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缠着李德问杜若的事情。李德向来对甜甜百依百顺，缠不过，就说了。

“当年我在北平，就是现在的北京，念大学，能源系。杜若比我小一届，她对我有意思，我对她没意思，贱人追了她很久后来放弃了。”

甜甜盯着李德：“好像是个很复杂的爱情故事。贱人是谁？”

“哦，你贱人叔啊，叫王仁，下次见了他记得叫他多给你一些见面礼。”李德浑不在意地擦刚才吃东西的桌子，甜甜也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他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灰尘已经在甜甜睡着的时候除去，剩下的，明天再收拾也不迟。现在他们除了等饭上来，无事可做。

他们百无聊赖地等，现在才七点不到，屋子里面连台收音机都没有，安静地只有一点呼吸声。房门口响起来几声规律的敲门声，李德站起来去开门，顺带将电灯打开。

屋子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杜若。她也换了身衣裳，杏黄的连衣裙，穿着到脚踝的蕾丝白袜，脚上一双平底鞋，大辫子垂在肩上。李德问她有什么事。她柔柔地笑着：“我猜你们现在收拾得差不多了，所以来打扰一下。”

她好像很害羞的样子，双颊绯红，双手十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我可以进来吗？”

她下午送了好几趟东西过来，李德当然不会将她拦在门外。但她现在身份特殊，李德不好同她在一个房间里面。李德很为难地笑了一下：“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太好，我们还是就在这里谈谈吧。”

杜若先是猛地抬起来脸，然后想到什么了，忽然把头低下去。脸更红了，垂下来的眼帘上都是红彤彤的，整个人好像一颗西红柿般。“对不起，是我想的不仔细。”她声如蚊呐，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

李德笑了笑：“无妨。”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那再见。”李德说完就把门关上。甜甜趴在李德的肚子上嗤嗤地笑：“哎呦呦，我这是要有小妈了？”

李德很严肃地将甜甜举起来，两个人平视：“甜甜，按照常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很不欢迎你的父亲再婚吗？我怎么感觉你似乎非常乐在其中，就因为那块银锁？”

甜甜咯咯地笑：“哼，谁对你是真心，我可看得出来。才刚来呢，就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估计刚才是想要对你倾诉衷肠呢！”

李德很无语：“我看啊，是独守空闺寂寞难耐了。”甜甜很不理解，李德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反正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对话不了了之，李德把甜甜放了下来。

两个人又无聊了，大眼对小眼。这时候又有人敲门，甜甜一下子窜起来，她对李德拌了个鬼脸，意思是说“看，她又来了”。甜甜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娇小玲珑的杜若，而是一个瘦高的男人。

甜甜还记得这张脸，火车站接他们的人中看起来像是头头的那个。

来人是戚明泽。

他弯下腰，很自然地将甜甜抱起来，然后长腿一跨就进了屋。戚明泽从小被李德惯着，进了李德的房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来了，将甜甜按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我来看看。”

戚明泽看起来跟五年前没什么两样，种马小说里面男主标配的帅瞎眼的脸，穿衣显瘦脱衣全是肌肉的身材，一双大长腿，面瘫，寡言。

但李德变化得，甚至连壳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甜甜有点怕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给人的感觉和刘汨不一样。刘汨是经年积累的从容，而这个男人身上虽然有一种平淡的气质，却莫名让人心生畏惧。那是因为这个家伙手里见过太多的血。

甜甜一动也不敢动，只好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她爸爸。李德很顺利地接受到信号，将甜甜抱了过来。李德开口：“看完了？”

戚明泽摇摇头，一副理所应当地说：“看不够。”李德简直被这人面瘫脸讲情话的功力跪下来了：“行，那你自便。”戚明泽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就这个干坐着。

李德感觉自己自从来到蔷薇花园门口开始，就跟尴尬这种诡异的东西有了不解之缘，现在都能够很淡定地用尴尬应对尴尬了。

戚明泽其实没怎么看李德，也没怎么看甜甜，他只是什么也不干地坐在那里。李德抱着甜甜也没事可干，他现在要是站起来找点事情干反而尴尬。至于甜甜，她心里面还有点恐惧，所以乖乖呆在李德怀里面汲取安全感。

这一次换做戚明泽打破沉默：“在这里习惯吗？”

李德自觉自己已经不欠戚明泽什么东西了，也就懒得再惯他的毛病。他好歹也曾经是一家之主，现在跟姨太太们住在一起，怎么可能谈得上习惯？所以他冷哼一声，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戚明泽哪里受到过李德这样的待遇？以前李德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有求必应，即便刘汨挨了打挨了骂，李德也从来不曾给过他一分颜色。他一下子站起来，好像不堪其辱一般，涨红了脸。李德看着戚明泽把手按在腰上，那是拔枪的姿势。他心里面无所畏惧，以前整天有人拿枪指着他的脑袋，想要他的狗命。那时候他都没死，现在，也不会有事。至于甜甜的安全，就更加不用担心了。戚明泽是个有原则的家伙，从来不动老弱病残，这点李德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李德坐在沙发里面纹风不动。

戚明泽看着李德，慢慢地，慢慢地把手从腰上放了下来。李德给他找了个台阶：“年轻人不要冲动，来来来，坐。”戚明泽重新坐了下来。

李德像是在给猫顺毛一般，静静地抚摸甜甜的背——她刚才被戚明泽一下子表现出来的杀气给吓到了。“你以前，对刘汨，也是这样。”戚明泽很艰难地说，好像这是很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李德看着戚明泽，摇摇头：“不这样，你跟刘汨没办法相比。刘汨在我有钱的时候也算对我忠心耿耿，还算得力。你？”李德摇摇头，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戚明泽站起来，用几乎是恶狠狠的语气说：“你不能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把我惯成这个样子就丢下我不管！”

李德反倒鼓起了掌：“好样的，你一口气没停顿说了这么多字！”

“戚明泽，你知道的，我只是在还你上辈子的人情。别把我说得好像始乱终弃一样，要说始乱终弃也是你抛弃了我。”

“是你在功成名就之后抛弃了被你吸干血液的我！”李德瞪着戚明泽面容狰狞，过度的愤怒让他的面部看起来狰狞而扭曲。戚明泽看着这样的李德，几乎想不起来，当年李德意气风发时候的样子了。

李德低下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他收拾心情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换上了平时的公式化笑容：“你们现在把毫无利用价值的我找回来，让我受到各种羞辱，不就是为了看我会露出什么样子的嘴脸吗？现在我露出我丑恶的嘴脸给你看，你是不是也就能够滚出我的房间了？”

李德不是瞎子，从开始到现在的下马威，他看得见。刘汨他们的心思他也猜得出来。无非是自己高高在上太久了，他们想要看看自己跪在他们脚下讨好他们的样子。

李德抱着甜甜站起来，威严得好像一位君主。他站在自己的国土之上，驱逐着一切逆臣乱党。“滚！”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即便是现在的李德，戚明泽也不敢直面迎接他的怒火。戚明泽走到门边，拉开把手，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回头对李德说：“晚上一起吃饭？”

回答他的是李德大步走过来，迎面踢过来的一脚。

戚明泽被踢出了房间。李德利落地将门关上上锁。

甜甜心有余悸：“爸爸，以后我再也不开门了，这个人好危险。”

李德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以后开门之前问一下是谁就好了。不怕，这个人以后都不会来了。”

甜甜讲脑袋从李德肩膀上抬起来：“真的吗？”

李德点点头：“哪里会有人不为利益跑过来自取其辱？”甜甜觉得她爸爸说的很对，也点点头。她稍微想了一下，问道：“他是谁？”

李德抱着甜甜重新回到沙发上面坐下来：“戚明泽。”甜甜想了一下：“戚守仁大总统的儿子，戚少帅？”

“正是。”

甜甜又想了想：“感觉与其说是一个大英雄，更像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前女友。”

李德对于甜甜精确的分析十分赞同，但对于甜甜的无所不知有些担忧：“你最近看的什么书？这么乱七八糟的。”

甜甜仰着小脑袋，很骄傲地告诉他：“《青阳》啊，虽然很扯淡，但是里面有很多新知识。”

李德面无表情：“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