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堂邑侯府后园撞见武帝和秦真的暧昧之后,霍去病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大团棉絮别样的难受,别样气愤。不知道是恼皇上举止轻薄还是气秦真不自重。总之,霍大将军十分的不爽,不爽到极点了。他的情绪变化不仅军中的人发现了,连他的舅舅大将军卫青也发现了!
卫青不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究竟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脾气爆的像块碳。别说沾火会着了,就是没火他也能自己着起来!这天,当卫青等人正在武帝身边商量此次出征匈奴的大事。忽听武帝让霍去病独自领兵出战匈奴不禁有些吃惊,同时也有点儿失落。去病是自己的外甥,他当然希望他有出息。可独自领兵出征……尽管上次战斗中他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可他毕竟还太年轻,万一兵败,甚至被俘或者战死……再有,皇上为什么不让自己去了呢?唉。
百味杂陈的他侧头一看,霍去病居然心不在焉地盯着皇上的椅子发呆!难道是他在害怕?皱皱眉,若是这样,自己拼着让皇上责罚也要阻止。毕竟这不仅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到朝廷的用兵方略和他们卫霍两家的将来。他轻轻的咳了一声,可那小子居然没听见。直到武帝问他才回过神来,可他一开口,卫青就不禁大皱其眉——“皇上,卑将一定不负圣望。”得,卫青原本预备好的说辞就这么胎死腹中了。
出了大殿,和李广、公孙敖等人辞别后,卫青叫住霍去病道:“你在殿上想什么呢?为什么一直在走神?”
霍去病笑道:“没有,在想如何打赢这一仗。”
“是吗?那你想好了?”卫青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大概吧。”
“大概?”卫青的声音陡然大了三倍,“什么叫大概?难道你根本就没有把握?”
“哎呀,舅舅,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打赢的。”霍去病笑嘻嘻地说。卫青冷哼了一声,“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老是魂不守舍的?”
“没啊。”有些心虚。真啊,你害死小爷了。
“是吗?”卫青明显不信,只是没有深究,换了个话题道:“你打算带哪些人去?”霍去病想了想说:“带上北军的屯骑吧。”
“嗯,也是。”卫青沉吟了半晌道:“对了,上次皇上赐我的马鞍听说就是屯骑中的一个司马所制,是吗。”
“是,司马秦真。”霍去病的脑子里自然的浮现出秦真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噙上了一丝笑意。卫青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还当是他因为部下制出了新式马鞍而高兴呢。点了点头说:“这样啊,带我去看看。那马鞍的确不错,我也正好顺便看看北军的训练情况。”舅甥二人策马赶往北军驻地。
还未进大营就早有人去通报各军的长官了,真玉自然也知道了。终于可以见到卫青了还有那玉珏。跨上战马,她和周登禄一起整兵列队等着大将军卫青的检阅。
很快,卫青和霍去病就来到了她所在的屯骑。真玉仔细地打量着卫青,同时评估着自己要是下手的话有几分胜算。可评估的结果叫她多少有些泄气。这个卫青不愧是大将军,举手投足都带着三分英气。却又不像霍去病那般骄傲,显得很平易近人。眼峰往下一扫……玉珏!让她朝思暮想的玉珏就挂在卫青的腰间。咬了咬唇,真想立刻抢了就跑。前提是那死寂了N个月的倒霉穿越器立刻恢复功能。不然,她就等着被千军万马踩成肉酱吧。
卫青也注意到了这个新式马鞍的制造者,屯骑司马秦真。叫他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司马很年轻,和去病差不多吧。而且,很秀气。怎么瞧都不像是可以打仗的。其实,霍去病也是一样的年轻,且相貌英俊。不过,护短是人之常情,卫青自然不能免俗。所以他从未觉得外甥不成,可同样年轻英俊的秦真就叫他感觉像绣花枕头了。还有就是,毕竟霍去病已经是一战成名了,自然没人能说出不是来。
霍去病见卫青不住地打量秦真,就给秦真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列。偏偏秦真玉此刻正在走神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玉珏。心里琢磨着今夜要不要去大将军府偷,根本就没看见霍去病的眼色。霍去病无奈地说道:“秦真。”
这回真玉听到了,将眼神自那块玉上收回,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带马走出队列。卫青道:“你就是秦真?”
“是,卑将秦真见过大将军。”能见到卫青和霍去病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何况还看见了汉武帝刘彻,长太主刘嫖和李敢等人。
“嗯,抬起头来我看看。”卫青的声音虽然和缓,可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真玉依言抬起头,坦然地直视着他。卫青看了看,这孩子虽然模样清秀,可那双眼睛却透出了内心的坚毅和果断。看样子应该身手不弱,听说能和去病打上百十回。还有,他的身体一直处在备战状态,不见一丝松懈。或许,这孩子也是个将才呢。点点头道:“不错,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汗!真玉忍不住暗里吐了吐舌头,自己这男人装的不错啊,连卫青都骗过去了。接着就听他道:“你制造的马鞍和马镫很是不错,皇上也多有夸奖。”顿了一下又说:“此次跟随骠骑将军出征要奋勇杀敌,多立战功,他日也好加官进爵。”
真玉心下直皱眉,这就要出征了?那她今晚一定要去一趟大将军府。
是夜,真玉见外面没有了声音,就悄悄的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还好在堂邑侯府的时候挑了一件黑色的袍子,不然的话还真没办法了。缠好软剑,将麻醉针备好,打开穿越器迅速打了几个字:玉珏在卫青处,我现在就去探探虚实。
这回,穿越器很快的给了答复:小心。
简单明了,真玉皱皱眉又道:我随时可以回去吗?
回答:是的,不要着急,安全第一。
轻呼口气,真玉微笑起来,来汉朝很久了,久的她都快想不起之前在现代是怎么过的了。这里的酒寡淡无味,饭菜除了咸几乎没别的味道,夜生活基本等于零,日常的娱乐就剩折磨那些士兵了!这次回去以后,她一定要给自己放一个大假。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唉。想念她装潢华美的别墅,想念她那张有软宽大的水床——这硬榻几乎将她的脊梁骨睡成一整根儿了。
鬼鬼祟祟的出了自己的屋门,真玉小心地四处看了看,迅速地朝靠近围墙。利落的翻出了围墙,飞快的朝卫青的家跑去。一路上避过很多巡夜的侍卫,顺利地来到卫青家一看,她就傻眼了。那围墙,围墙……
望着足足两米有余的围墙,她盘算了一下,附近没有大树,周围也没有矮小的民居,最要命的是,不断的有士兵在这边逡巡。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后退了几步,猫着腰飞速跑到墙边。纵身一跳,手勉强够到了墙头,脚也借力踩住了墙面,使劲儿一蹬一跃,翻了上去。朝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掏出夜视镜戴好,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人影闪动,看人数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正朝这边走了过来。她连忙趴在墙上,等那些士兵过去后才轻巧的纵身跳了进去。有了夜视镜的帮助,她避开了好几拨儿夜查的兵丁,迅速的潜入到卫青府邸的心脏地带。想来这卫大将军此刻应该睡在平阳太主的房里吧?娶一个太主的确很风光,代价就是不能纳妾。幸好他娶的是太主,不然万一他弄来十七八个小妾,她得找到明天早上。
不能找人问,因为这趟完全是探路。既然不能保证成功,就决不能打草惊蛇。三拐两绕的,她就有些糊涂了。这将军府实在是太大了,前廊后厦,左亭右阁,瞧着都差不多的样子。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好歹也得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卧室吧?打定主意一路往后跑,看就在她即将绕到后园的时候,冷不丁的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队士兵,这下可糟糕了,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只好一手按住腰间的软剑,一手扣住了麻醉针的发射器……
那些士兵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惊之下立刻就叫喊起来,“抓刺客啊。”真玉暗里骂了句脏话,还是不要冒险了,转身飞快的朝最近的围墙跑了过去。要是不跑快点儿,万一那些家伙用了弓箭,自己就只能变成马蜂窝了!踏上围墙的一刹那,她回头一看,火光中,一身内衣的的卫青仗剑站在火光之中冷冷地看着自己,而那些士兵则已经拉开了弓箭等待命令。
“尔是何人?为何夜闯将军府?”卫青的声音清冷镇定。真玉暗叹侥幸,幸好反应快,否则……她可不想跟卫大将军在这里比试剑术。悄悄的将变声器调到另一个声波之上,这东西实在好用啊,现在这个声音大概和太监有一拼了。黑巾之下,嘴角上扬,“大将军好生厉害,在下佩服。更深夜静,不劳将军远送,在下告辞了。”
卫青闻言大怒,甩开宝剑拽过身旁人手中的长弓瞄准道:“阁下远道而来,岂能无功而返?”说着一箭射出,“我送阁下一件礼物吧!”
真玉见那剑来势甚快,连忙凝神静气顺着箭矢往后一倒,“哎呀”一声消失在墙头上。墙内众人欢呼起来,卫青皱眉道:“出去看看,切莫伤他性命,我要亲自审问。”那人眼睛上带的是什么?
侍卫答应着出去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又折了回来,“启禀大将军,墙外没人。”
“嗯?难道是有外应?”卫青皱皱眉,“算了,告诉廷尉小心戒备,务必要抓住这个飞贼。”“是。”侍卫答应着飞奔而去,侍女凑过来道:“将军,太主让您速速回去呢。”卫青点头道:“嗯,你且回去,告诉太主,我这就过去。”想来是吓坏了她了。这个在百万军中威风凛凛的汉子,这个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在此刻忽然柔软了心房。想起房中的娇妻,他微笑了一下,交代侍卫好好巡查后就提着剑大步回房去了。那个小贼必定受伤不轻,只要廷尉仔细查找受伤之人即可。
卫青自认箭法一流,绝不可能一击不中。可世上偏偏就有这样的事。真玉夹着那支雕翎,暗自庆幸自己的身手还算敏捷。可绕是她反应迅速,到底还是擦伤了肩头。忍着疼痛将箭矢上的血迹擦净,躲在树后看着将军府的人来来往往折腾了一会儿后,瞅准了机会将箭又隔墙扔了回去——卫大将军,看见这支箭,也够您郁闷一阵子了吧?反正我就要跟您那外甥出征了,嘿嘿嘿,您慢慢儿在长安城里找吧。
回到住处后,她立刻脱下衣服检视伤口。天,这卫青,手劲儿可真大。那道伤痕足足有小半寸深。鲜血汩汩的外冒,偏生身上没有伤药,更不能去找军医。咬咬牙撕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费劲的包扎起来。弄完了,她也出了一身的大汗。这个样子是没法洗澡了,只好凑合了。解下束胸的丝绸,她不禁自失的一笑。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一点儿不错,连她都这般认为,并且付诸实施了!一头倒在床榻上,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两天后,霍去病带着一万精骑出了长安,一路疾驰沿渭水河出陇西过乌盩山直逼遫濮王的营地。到达营地时以是傍晚,西沉的斜阳几乎全部没入群山。霍去病勒住坐骑,极目眺望。不远处的匈奴营地不时的冒起缕缕炊烟,很多孩子在营地里奔跑嬉戏,妇人则在做着晚饭,满是一派祥和安静的景象。微微的弯了弯嘴角,这片祥和很快就会不复存在了!抽出鞘中的宝剑大喝一声:“给我杀!”
一声令下,一万精骑如潮水一般涌向低处的匈奴营地。惊慌失措的大叫声,杀气腾腾的喊杀声,妇孺老幼的惨呼声顿时响彻了整片草原。
匈奴没想到汉军会在这个时候进攻,更没想到速度会如此之快。眨眼之间很多匈奴勇士便身首异处,还有不少老弱妇孺也被同时斩杀了。
惨!
这是真玉的第一感觉,虽然也同样杀过人,可一对一、一对几的斩杀根本无法和眼前这修罗地狱一般的惨景相提并论。眼见那些未及准备的匈奴人被汉军杀的七零八落,眼见自己的马下堆满了匈奴人的尸体,她的心战栗了。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战争都是一样的残酷,一样的让人心胆俱寒。她不想滥杀无辜,可处在这个时代,处在目前这个情景之中,她不得不举起手里的宝剑——因为她不杀人就要被人所杀。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
左肩的伤口已经迸裂开了,鲜血沿着手臂慢慢的流下。但她根本就顾不上,只知道不断的举起宝剑砍杀那些凑过来的敌人,那些和她完全不相干的匈奴人!战斗进行的很快,遫濮王的部众被击溃了,遫濮王本人则带着很少的一部分侍从匆匆往西逃去。
大战过后,汉军的士气格外的高昂,霍去病的身上满是鲜血。站在营地中央,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得意。他要继续西行,打到匈奴人的腹地,最好能碰上匈奴的单于伊稚邪。回首看了看自己的部众,他大声说:“将士们,遫濮王向西逃窜了,我们可不能让他去给伊稚邪报信儿。拿上干粮,我们边追边吃。”所有的士兵都在高喊“汉军威武,大将军威武”,所有的士兵都斗志高昂。
在这一刻,真玉似乎也融入了其中,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随便抄起一块肉干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但却十分香甜。奔跑了好几天,别说是烤熟的肉了,就是生肉,她也能吃下一大块去。稍事休整,大军继续前行——留下了许多寻夫觅子的匈奴家眷。
战争,你还有个名字叫残酷!
接下来的几天,这一万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了狐奴水,闪电般袭击了匈奴的五个部落,行至皋兰山时遭遇了匈奴的卢侯王和折兰王的合击。
霍去病的闪电奔袭虽然速度很快,可匈奴人还是得到了消息。卢侯王和折兰王迅速的各自集结了本部兵马等在皋兰山下准备与霍去病决一死战。在他们看来,汉军一路奔袭,早已人困马乏,此刻拦截必定事半功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路上虽然马匹的损失不小,可霍去病却在沿途上不断的补充马匹和粮草。至于人员,至今为止,一万汉军还剩了八千有余。当乌云一般的汉军出现在卢侯、折兰二王的面前时,两个匈奴王都觉得自己似乎猜错了。汉军的士气依然高昂,战马也匹匹精壮,完全不像是奔袭了近两千里的样子。难道,那些吃粟米长大的汉朝人会比他们这些吃肉的匈奴人还要强壮?难道,汉朝的马匹比他们匈奴的马匹还要健硕?不过,这些问题有没有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汉朝人的刀剑一点儿不必他们手里的弯刀逊色,而他们的头颅也不必汉朝人更结实!
这一战杀的天昏地暗,从日正当中一直杀到残月东升。草原上除了喊杀声就是惨叫声,地上的黄土皆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入夜时分,卢侯王和折兰王两部的人马终于完全战败了。两王全部战死,留下的只有哀叫连连的伤兵和垂死的将士。夜风凛冽,吹起了阵阵的血腥之气,连随风而起的黄土都变成了红色。
霍去病浑身上下皆是鲜血,犹如才被从血海里捞出的一般。手上的宝剑在月光下闪烁这寒光,英俊的脸庞也被溅上些许的血迹。四下看了看,己方的损失也很惨重啊。皱皱眉,吩咐各部长官尽快将剩余将士的数目报上来,休整一夜迅速回师。这一战已经拿下了匈奴的焉支山,若不是手下的部众损失过半,他一定会一鼓作气的杀向祁连山!
真玉紧咬着牙关督促手下的士兵列队报数,周登禄已经战死,她现在是屯骑的最高长官了。看着昔日和自己一起摸爬滚打的士兵只剩下这三百人不到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打马朝霍去病的方向跑去。接连几天的战斗使她的体力大大的透支,最要命的是之前被卫青射中的左肩。似乎是伤口发炎了,身上忽冷忽热,一阵阵的眩晕不断的袭击着她强撑着的神经。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倒在这里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跑到霍去病的跟前,强自抑制着周身的不适,抱拳道:“卑将见过大将军。”霍去病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惊讶地说:“你是秦真?”老天爷,这一身血红的居然就是那个秦真?
“周登禄呢?”
“回将军,周校尉不幸战死。”
“哦……”沉吟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阵感慨,难得他居然还能活着。接连几日的恶战使得他一直无瑕去想,此时见到他站在眼前,才蓦然想起此次出征,他也是随行将官之一。“你的部队伤亡如何?”
“回将军,出征时全军一千人,现在……现在还有二百七十一个!”真玉的心一阵紧缩。七百多条生命就这么葬送在草原之上了,七百多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霍去病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且去吧,安抚好将士们,休整一夜,明晨启程班师回朝。”
“是,卑将遵命。”拱拱手,真玉调过马头准备回去。可就在转过来的一刹那,一阵气血翻涌,头晕目眩的她顿时就栽倒在地!
“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