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的新宅就在长安城东边,占地不大,三进的院落。其实,就这院子她都嫌大。因为没人住啊。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宅子才买下来,李敢就送来了家丁,公孙贺送了些堂屋的摆设。最夸张的是公孙敖,这厮居然给她送来了两个美人儿。说是怎么也得有丫头伺候不是。可真玉瞧了瞧那俩丫头……目的不纯啊!倒是霍去病没送人来,知道她巴不得身边一个人没有才好。只是在她招待完那些蹭吃蹭喝顺带拉关系的家伙之后,才悄悄地来了。话不多,只是嘱咐她千万小心,顺便给了她一百金。另外,还送了两套女装!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她没法子拒绝这些,只好再三吩咐他们任何人不听召唤绝不写进入内宅。否则就立刻请走,就是打扫也要在自己允许的时候才可以。那些下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唯独那俩“侍女”有些不满。可当初公孙敖送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如今秦真这样做倒也没什么不妥。
第三天的晚上,侍女之一,名叫乌月的那个假借给她送宵夜硬闯后院,被她一麻醉针打的在地上躺了半天,之后就再也不敢随意进来了。因为秦大人说下次飞出去的可能是刀子!
这样一来,真玉算是又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晚上关好院门就窝在屋里洗澡放松。顺便消耗小霍送来的那些珍珠粉。
这日,她在换衣的时候发现了那两套女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这个诱惑,悄悄的换上了。看着铜镜中那个女态毕露的婀娜身影,真玉苦笑着想:再这样下去,她就快混蛋了!关掉变声器坐在镜子前面,把白色的珍珠粉满满的抹了一脸,然后就在屋里来回溜达……
武帝来到秦府门外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春陀叫开门亮出腰牌,问他秦真在何处。那门房诚惶诚恐地说是在后院休息。武帝微微一笑,示意春陀告诉那些人不要声张。自己则悄悄的往后院走去。
屋里亮着,可那下人却死活也不敢再近前一步了。武帝没空理会,便让春陀前去开门……
“谁?”娇软的呼喝和婀娜的身姿以及那身女装告诉他,屋里有个女人!女人?皱眉再看,不禁被吓了一跳。这女人的脸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白的跟鬼似的,可惜了这好声音。武帝嫌恶地扭过头问道:“你是何人?你们将军呢?”这是秦真的女人?
真玉的三魂七魄几乎都飞去外星赴宴了。眼前这个家伙是汉武帝啊,是那个在堂邑侯府轻薄自己的刘彻啊!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正害怕的时候,忽听武帝问秦真在何处。把她也问楞了,怔了一下才明白,敢情刘彻没认出她来。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装作害怕的样子道:“你、你又是何人?三更半夜来此作甚?”嘿嘿嘿。
武帝皱皱眉走向外间,“等你家将军来了,你就知道了。”看了她一眼又道:“秦真呢?”
“秦将军去如厕了。”
“叫他来。”武帝不耐烦的说道。眼前这个白面鬼太瘆人了,说话的时候,那白粉还不住的往下掉,叫他连看上一眼都觉得恶心。真不知道这秦真是什么品味,嘁。
“你到底是谁啊?”做戏要做全套。
“哼,朕是谁也是你问的?”武帝的脾气上来了,要是个美人倒也罢了,偏生是个白面鬼,没那耐心跟她废话。女人战战兢兢的要跪下磕头,“陛、陛下……”
“得了,你赶紧出去吧。”再叫他看两眼,今晚的饭就全白吃了。
真玉低着头飞快地答应着往外走,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亏了自己将变声器关了,不然的话还真就糟了。可等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在这里啊,咬咬牙,她又折了回来。武帝看了她一眼,她忙说:“我给将军取衣裳。”
“嗯,快叫他来。”武帝厌恶地看着那女人低着头走向门口,身材不错,也很高。声音很可爱,就是那脸上的粉太恐怖了。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说不准是什麽原因,反正就是觉得熟悉。在她走到门口的一刹那,武帝出声道:“站住。”
真玉浑身一震,转过身道:“诺,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
“奴家乌月。”
乌月?我看你像巫婆儿!刘彻在心底腹诽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你是秦真买来的丫头?”
“回陛下,奴家是公孙敖大人买来送给秦将军的。”
“哦。”这个公孙敖,倒是挺会巴结的,哼。刘彻皱皱眉道:“你脸上涂的是什么?”难得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偏偏把脸涂的跟妖精似的。
“哦,这是将军叫奴家涂的,他说他喜欢这样的肤色。”真玉在心里快要笑翻了。看着武帝那一脸受不了的样儿就觉得好笑。
武帝摆摆手,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了。这个秦真什么都好,偏偏对女人的品味……啧啧啧,实在是叫他不敢恭维。真玉如蒙大赦一般抱着衣裳出去了。
春陀也被她那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再听到屋里的对话,不觉嘴角一抽,心说:这秦真敢情喜欢这种货色啊?真是品味奇特啊。
真玉飞快的跑到另外一间小屋中换了衣裳,洗了脸急匆匆的赶回来了,幸好这里院儿没那些下人,不然穿帮。这汉武帝也是,半夜三更不睡觉,他串的什么门儿啊?可恶,害她的美容做到一半儿就流产了,可惜了那些珍珠粉。
“陛下?您怎么来了?”假作吃惊的行了礼,真玉垂首侍立在一旁,“卑将这里简陋的很,实在是慢待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武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说:“没事,朕因无事便想起你训练屯骑的法子,想着问问你这种方法能不能在我大汉全面施行。”全是借口。
“哦,这个啊,卑将以为可以施行,但这要和其他将军商量一下。毕竟这种方法比较严酷,很多士兵会有怨言。卑将在屯骑之所以能够施行是因为卑将一直全程参加。否则光是几句话,那些士兵肯定会不服气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大将军能坚持的下来吗?
武帝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朕看将军里除了你和霍去病、赵破奴以外,恐怕连李敢和卫青都未必能够做到……”顿了一下又说:“那依你看该如何呢?”
“这个……”别再胡闹了,明儿他老人家一高兴再叫她跟着上朝议事,自己就离死不远了,“卑将不知道。”
“嗯?”武帝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不敢说吧?”言辞犀利的让她无所遁形,真玉的后背上渗出了汗珠。尴尬地说道:“陛下,卑将职位低微,对于这种大事实在是没有什么见解。训练屯骑也是突发奇想,能够侥幸有所建树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嗯?瞎猫碰上死耗子?”武帝怔了一下,仰头大笑起来,“这个比喻的好,不过,朕看你也不是瞎猫。”身体前倾了一些,盯着她道:“朕看你眼睛利着呢,这心里也明白的很!”
“呃……”皇上就是皇上啊,一言中的。
武帝见他颇为窘迫就转移了话题,“阿真,朕来了好久了,怎么不见有人上茶呢?能慢待朕到这个地步的,大汉只怕就你一个了吧?”
天!居然叫他干坐了这么半天,黑线啊。真玉赶紧跪下道:“陛下恕罪,卑将这就给您上茶去。”说完就走到门口喊道:“乌月……”
“得,你那个侍女还是算了吧,换一个好了。”武帝一听又是那白面鬼,赶紧出言阻止。这倒提醒了真玉,险些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啊。
“是,谨尊陛下之命。青云,上茶。”还好公孙敖送了俩,不然只能叫家丁上茶了。
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青云,武帝有些纳闷儿了。看这个侍女打扮的很清爽啊,怎么和那个差了那么多?忍不住问道:“秦真,你为什么叫那个巫……乌月抹成那样儿?”差点儿说成巫婆儿。
真玉涩然道:“卑将比较喜欢那个,所以……”
“就让她画的跟鬼似的?我说你这喜好也太特别了吧?”武帝的脸抽了一下,喜欢就化成那样儿?真不知是该替那个巫婆儿高兴还是替她难过。
“回陛下,这个嘛……”真玉故作忸怩地说:“人说楚王好细腰,宫中多有饿死的宫女。卑将对细腰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这雪白的肤色。”
“噗!咳咳咳。”武帝被她的话呛的直咳嗽,幸好朕没这种特殊的嗜好啊。否则,这宫里宫外还不到处都是白面鬼?
真玉强忍着笑在一旁站着,想着回头把这事告诉霍去病,准得乐死他。武帝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在他的脸侧耳边的位置有一点白色,那是什么?武帝趁他低头的功夫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好像和刚才那个巫婆儿脸上涂的差不多。咝……这个问题……难道这么会儿的功夫,两人又亲热了?不会吧,那样的货色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软,还能亲热的起来?
真玉不知道武帝为什么不说话了,抬头一看被吓了一跳,那位正盯着她的脸若有所思。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正待发文,武帝却先开口了,“阿真,你……你、和那个巫、乌月是什么关系?”
“啊?”真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怀疑自己和那个“乌月”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嘿嘿,若说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不大正常。垂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说:“回陛下,卑将和乌月没、没什么关系。”越是这样才越逼真。武帝的眉毛一皱,没关系?那他脸上怎么沾了那巫婆儿抹的白粉呢?“朕看你没说真话啊。”
“啊?不敢,卑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蒙骗陛下。”
“哦?是吗?那你还叫她涂了一脸、一脸的白粉?”有一斤了吧?
真玉暗叫侥幸,幸亏今天涂的厚了点儿,要是照以前那样怕不早就被看穿了。她是用花露和着珍珠粉糊在脸上的,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功效。干笑了一声,她不敢再说了。随他去猜吧,爱咋想就咋想好了。武帝见他又沉默了,以为他不好意思,就微笑道:“好了,朕只是随便问问,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看了他一眼又道:“千万不要把心思全用在这上面啊。”
“是,卑将遵命。”这算不算过关了?
“秦真啊,你该知道朕封你为虎威将军,那些大臣的眼睛都要红了。你可不要叫朕失望,也不要丢了朕的脸啊。”不知道那巫婆儿有什么好的,居然还当宝贝一样,嘁。不过,看他这样子怕是不会轻易就范。思虑再三,刘彻还是决定暂时不动他了。万一他也和霍去病一样是匹千里马,倒是不能折在自己的手里,看看再说吧。
又说了几句别的,武帝就离开了。秦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啥也没说就走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直到和霍去病说完才明白过来。
霍去病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惊,待听到武帝将她认作侍女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皇上居然……居然……哈哈哈哈,阿真,我真是服了你了。”看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真玉莞尔道:“瞧把你乐的,至于么?我当时都快吓死了呢。”霍去病乐够了才正色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深夜去找你吗?”
“不知道?”
“你……”真是笨啊,霍去病翻了个白眼儿道:“我问你,你在宫中多日,可曾见到韩鄢了?”
“嗯,见过啊。”真玉点点头,随即瞪大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不会吧?”他还真当自己是男人来喜欢啊?恶寒,不,是极度深寒了!
霍去病点点头道:“我想是的,你还记得那次在堂邑侯府的事吗?”想起武帝的手指轻薄的滑过她玉颈的情景,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天……”真玉的脸顿时就白了,“要是他知道我不是男人是女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难说。”霍去病盯着她的眼睛答道。真玉侧头想了想说:“不对啊,昨天他只问我和那个乌月是什么关系,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啊。”
关于这一点,霍去病也不大明白。想了半天才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或许是因为你的表现让皇上不敢轻举妄动,也或者是他怜惜你的才能……我也说不准。不过,阿真,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千万不要给皇上任何错觉。”
“嗯嗯嗯,我知道。”给他错觉?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假如事情只是发展到这一步也就算了,可后来……
第三天,武帝在闲暇之余忽然想起那日在秦府的事,就问春陀,“春陀,你看见秦真的那个女人了吗?”春陀一愣,女人?是那个脸白的像鬼一样的女人吗?
“看见了。”
“嗯,朕觉得……”他觉得那女人身上有古怪啊。那日未及细思,可如今再想想就发现很多的疑点。首先,那女人他肯定没见过,可为什么会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其次,那女人的身高和脸庞和秦真有几分相似,这是怎么回事?再者,秦真那日很慌张,脸上那点零星的白粉也很可疑。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但这些不好和春陀明说,也不想叫他明白,因此就淡淡地一笑,“没事,走吧。”
“诺。”春陀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冥思苦想了半天才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看上那个白脸女人了!只是,他的主子怎么也和秦真一个嗜好了?但是,这和他无关,就算皇上喜欢夜叉,他也得想办法让皇上如意。于是,这个尽心尽力的太监开始打听有关那女人的一切。打听出是结果叫他很是得意了一番,原来这女人是公孙敖送给秦真的。看来只要向公孙敖那边想办法就不愁事情没有转机了。
公孙敖听到春陀那婉转暗示的话之后也有些发懵,皇上居然看上乌月了?早知道他就把乌月献给皇上了。如今这人已经进了秦府,怎么好再要回来呢?不要?那岂不是得罪了武帝?要,就得罪了秦真。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得罪秦真是小,得罪武帝是大。于是乎,这位在官场上自诩如鱼得水的公孙将军叫来公孙贺,托他去将乌月要回来。公孙贺闻听二话没说,利落的去找秦真要人了。秦真倒是痛快,一听公孙贺要乌月,赶紧就拱手相让了。甚至还问他看上青云没。公孙贺哭笑不得,又不好明说,只能尴尬的推辞了一番,又许诺将来一定给秦真物色个更好的,才将人领了回来。
人要回来之后就立刻送去了掖庭,春陀千恩万谢,表示一定会告诉武帝这女子之所以能进宫都是他公孙敖的功劳,然后才将人领进宫去了。原想着立刻就献给武帝的,可又赶上武帝下旨要乘胜追击,一举荡平匈奴。朝中事多,也就耽搁下来了。
转眼就要进入七月了,汉军整装待发要再次进攻匈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