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是阳国世袭贵族,在朝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萧父曾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功绩赫赫,被先皇赐予最高爵位,封地为王。可惜他英年早逝。萧母也是名门出生,天生威仪,人称“华夫人”。萧允昊在华夫人严厉管教下成长,凭着冷静睿智和过硬的本领很快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而他对母亲十分尊敬。
王府很阔气很豪华,丝毫不比叶惊鸿的相府逊色。洛薇的心底直打小鼓,她见过许多大户人家的贵妇人,有慈祥可亲的,像她自己的妈妈那样,连笑容都很温柔。也有眼中时刻闪着算计的冷光,生怕权势地位被抢走,儿子被抢走的那种女人,让身边的人都敬畏。萧允昊的母亲显然就是后者。
洛薇不敢光明正大抬头四处张望,在古代生活这么久,她知道这些人家规矩就是多。身份卑微时,是连昂首挺胸走路的资格都没有的。从进入萧王府后,她就没机会再跟萧允昊说一句话。
华夫人和萧允昊所住的院落一东一西,正好相对,中间是面积上百平的花园。冬日里,地上有薄薄的积雪,园中只有梅花盛开,宽阔的走廊两边是葱绿的松柏,像站岗的侍卫,增添了威武谨然。
“跟着来。”华夫人转向自己的“华音阁”时,突然开口。众人都知,此话是对王爷这位贴身丫头说的。
洛薇无声点点头,朝萧允昊看去。萧允昊正好带着穆青也调转方向,他的院落叫“天啸阁”,前方隐约可见到那块巨大的匾额上题着这三个字,豪迈而内敛,苍劲而霸气,正如他的人。
“母亲大人。”就在洛薇以为他不会出声时,他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丫头就有劳母亲费心了。”
“昊儿是男人,调教丫头的事自然是母亲来做的。既然是昊儿的贴身丫鬟,母亲知道应该怎么做。你连日赶路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华夫人说完,冷冷的目光不动声色瞥过洛薇低垂的脸蛋,又对四妾道,“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听到没?”
“是,夫人。”四妾恭敬地福身,她们虽然出身也不错,但终究是被纳进来的妾,被华夫人调教了一年,一个个性子都被磨得柔顺了。没有华夫人允许,她们连一声“婆婆”都不敢称呼。
不过,她们在注视洛薇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神态各异,其中也有审视、挑剔和不甘。
洛薇转过身,难掩愤怒和悲哀。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把她丢给一群母老虎,是太不了解女人之间的争斗并不亚于朝政,还是原本就希望看到她被生吞活剥?
华夫人身后是一串长长的队伍,排场不小,洛薇被夹杂在中间,只能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快到华音阁的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吃惊的呼喊:“洛姐姐?”声音其实很小很小,但当时四周都很安静,所有每个人都听到了。
洛薇心口一跳,快速回头,看到走廊对面一个正在扫雪的女孩子,“欣儿……”
原来欣儿被穆青带回王府后,华夫人倒也没多留意,将她打发下去做个清扫的丫头。欣儿看清楚真的是洛薇来了,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然而一接触到华夫人犀利的眼光,不禁缩了缩身子,低着头僵硬地握着扫把。
“你们认识?”华夫人目光扫视着她们。
“恩。”洛薇不由地心惊,这夫人美则美矣,但感觉她比萧允昊还难应付。
……
傍晚,花厅里生着几炉火,两名丫鬟替华夫人捶着背。
洛薇被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厌恶古代这种极端的尊卑观念,同样是人,因为没有权势地位,就动不动需要给人下跪。但她知道,若是不从,华夫人恐怕有的是法子让自己屈服,她不是对萧允昊说要调教自己么?
“什么名字,说!为何成了王爷的贴身丫鬟?”华夫人啜着上好的花茶,看上去神情自在。
洛薇早已打好腹稿,假装柔顺道:“我叫洛薇,认识王爷其实还没多久……王爷在途中受了点伤,我正好遇见,就一路照料他。王爷知道我在这里无亲无靠……”
“春桃,给这丫头掌嘴!”华夫人突然打断她,含笑的表情却说出残酷的命令。
“是,夫人。”春桃上前,对着洛薇抬手就是一巴掌。
洛薇只觉得左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涌上愤怒。可恶!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甩巴掌,简直不可原谅!
春桃已经退开,华夫人依旧慢悠悠地喝着茶:“丫头,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洛薇咬着牙,双手紧握在身侧。
华夫人狭长的丹凤眼瞟向春桃:“春桃,你可知本夫人为何让你掌她的嘴?”
春桃想了想,“这丫头在夫人面前不懂规矩,她至少应该自称‘奴婢’。”
华夫人勾起鲜红的唇角,又问其他三妾:“你们说呢?”
“我们也不知道……”
洛薇皱起双眉,感觉华夫人的视线如利剑一样射过来。莫非她知道自己说谎?怎么可能!洛薇飞快地否定,萧允昊不可能特意跑去告诉她这些,这种失去丈夫的女人或许是心理变态,找借口给自己下马威吧!
华夫人再次笑着质问:“说吧!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王爷的青睐?”
洛薇暗暗吸着气,忍忍忍!脸颊上的疼痛还没散去,她拧着眉心极不情愿道:“奴婢……刚才已经说过了……”
“夏荷,再去掌嘴!”
“是,夫人。”
但是这一次,洛薇有所准备,一见夏荷那双粉色的绣花鞋接近,身子迅速闪开,躲过了那一巴掌。
夏荷没料到她敢躲开,不禁愣住,一只手高高地扬在空中忘了落下。
“敢为夫人,奴婢究竟错在哪里?非得让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命人打我?”洛薇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她本能地保护着自己,萧允昊知道他的母亲是如此凶悍无礼吗?
“倒挺有勇气的,可惜太无知了!死丫头,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华夫人厉声训斥,手里的茶杯猛然一扔,正好砸在洛薇的额角。热烫的茶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
洛薇气极,一摸额头,那儿眨眼间就肿了一个包,疼痛不已。
她利落地拎起裙摆站起身来,昂首望着华夫人:“我知道您是夫人,尊贵无比的萧王府老夫人,就连萧允昊也要听你的。但是,我想说就算身为一个卑微的丫头,你也不能这样动不动就欺负人!”不管了,就算是激怒了华夫人又如何?难道非要这样忍气吞声再被煽巴掌吗?
“天啦!这丫头真是疯了……竟敢对夫人这样说话。”四妾一个个睁大了眼,连其他在场的丫鬟都震惊地张大了嘴。
“简直是吃了豹子胆!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抓住,先打三十大板!”华夫人大约从未被人如此挑战过威严,当下气得身子发抖,美丽的面容有丝扭曲,冷笑道,“就凭你月炙国叶相府里一个小小的舞姬,也敢跟本夫人这样叫嚣?”
“你……知道我的身份?”洛薇不由地僵硬了一下,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还设下圈套故意逼问自己,真是阴险啊!应该说有其子也必有其母,这对母子同样阴险恶毒。
“没错!本夫人有什么不知道的!一个低贱的舞姬也妄想勾引王爷,妄想留在王爷的身边,你当萧王府是什么地方!”
洛薇这才发现,萧允昊轻蔑冷哼的表情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重打三十板!”
春桃、夏荷几人听命扑了上去。
“你们别过来!”洛薇用力推开她们,豁出去了。她转身跑到门口,气呼呼地回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是萧允昊的什么丫鬟,也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别以为你们有什么了不起!”
华夫人不能容忍有人这么放肆,很快门外冲出来两个家丁,抓住了洛薇。
洛薇不在乎弄疼了自己,要反抗就要反抗到底,哪怕是头破血流又如何?至少……至少她想,萧允昊还不至于想让她,那么她就死不了!
“你们放我走!放开我……”她被家丁拖着手臂,只能晃动着身子,“夫人,如果你讨厌我,担心我勾引了王爷……那么就赶我出府吧!”
“你以为现在我会那么轻易饶过你?”华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优雅地走到她面前。
洛薇被家丁踢了几脚,不得已再度跪了下去,她努力扬起下巴:“我承认我刚才得罪了夫人……可是,夫人不也让人打了我吗?除非夫人想让我死,否则……否则就请放了我,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踏入萧王府半步!”
华夫人微微俯下身去,用那她尖利的假指套划过洛薇红肿的额头,“死丫头,你是真的不愿意留在王爷身边?”
洛薇美丽的眼瞳闪了闪,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是。”
“呵呵,那好。本夫人就成全你。”
“真的?”洛薇开始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与这老女人发生正面冲突,引来这场心惊胆战的冲突,紧张死了。
“当然。”华夫人站直了身子,习惯性抚摸着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不过,在逐你离开这里前,必须挨上三十个板子,作为你冒犯本夫人的代价!”
洛薇倒抽了口凉气,她对挨板子没有概念,可是三十大板,光想一想都够可怕!这老女人原来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啊……
“来人,按住她,打!”
……
神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惹上了萧家,这家人都是心狠手辣冷血的疯子!
当那冷硬的板子“啪”地一声毫不留情落下去时,洛薇痛得差点没晕过去。她咬紧牙根,被人按得动弹不得,双手紧得似乎永远也无法松开。
可恶!混蛋!天杀的……
板子的声音回荡在花厅里,她额头上尽是冷汗,后背也被痛苦的汗水浸透,生平学会的所有的骂人的字眼都念了一遍,屁股痛、热、发麻,被火烧着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