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脑袋正在处理大会后期的事，还在外地，冯亦如只好给他打电话。

　　她觉得打电话更好，而且她没在办公室里打，回到宿舍，在萧雅的陪伴下，拨通了电话。

　　“徐总，您好，我是冯亦如。”她语调非常卑微。

　　他阴阳怪气的昂了一声，冯亦如特别拿不准，他知道办公室里的事吗？

　　“徐总，我求你件事，我的那个送锦旗的镜头，能不能不播啊，我不想演病号。”

　　“我说过了，我们以后不播了，你不是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吗，你既然和公司没关系了，我们肯定就不用了。”

　　“啊？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和公司没关系呢？”冯亦如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既然和公司有关系，哪有你这样的员工，公司用一下肖像权，你都不愿让用，你觉得，你和公司能有关系吗？”

　　一边的萧雅，气得两眼冒火，侵员工的肖像权，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吗？他竟然说的这样理直气壮。要不是冯亦如阻止，她就要说话了。冯亦如没见过的混蛋，她也没机会遇到啊。

　　第一次遇到，难免按耐不住。

　　电话两边一阵寂静。

　　冯亦如还没想起来说什么，他就开口了，“如果这个事，我让董事长知道，你说他会怎么想。你不了解商人吗？”

　　“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她还想着实习证明呢。

　　“有，我们能尽量不用，就尽量不用，合理的要求，我们肯定会满足，不就是一个视频嘛。”

　　她们俩一听这话，顿时自责起来，想着可能是太冲动了。

　　可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们把他打回原形了。

　　“要是用的话，就一闪，谁也看不清你，不就完了吗？”

　　她俩相互看了一眼，冯亦如说，“用的话，把我全身打马赛克呗。”

　　“你觉得这样，董事长会同意吗？我同意，董事长会同意吗？这个问题，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你这个镜头，就你送锦旗的镜头，我们就不用了，真不让用的话，说句老实话，你也不用在公司待了。第二个办法，就是一闪而过，我们尽量保护你的隐私。”

　　她还没答话，他又补充道：“不让用的话，董事长肯定不会让你在这待。”

　　“那我的实习证明呢？”

　　“实习证明也是董事长给你盖章，你觉得，就你这种员工，公司用你肖像权，都不让用，他会给你盖吗？”

　　萧雅又想开口，冯亦如冲她拜了拜。

　　“可这个视频不是你负责的吗？”冯亦如想了想，又问。

　　“是！我负责的，但集团花了好几百万，连视频都不能用，是你重要，还是集团重要？”

　　“还差那一个镜头吗？”

　　“这个镜头是什么镜头，你知道吗？是所有的患者和专家的照片，这个镜头很重要。”

　　“所以说啊，是所有的‘患者’和专家合影，要是用的话，毫无疑问，我就成患者了。”

　　“所以说，我们可以不用！也不是非用不可，但董事长肯定会问，我总得给他个交代，那么好的镜头，为什么没用。你知道这个会，费了多大劲吗，投了多少钱吗？就因为你，镜头不能用了。你想想，董事长会怎么想？想都不用想，你肯定不能在这待着，而且我告诉你，你以后就不要在医疗圈里混了。”

　　“关键是，我事先都不知道上台演病号啊。”

　　一听这，他好像被人踩着了狐狸尾巴，急声道：“那你一上台，一看有镜头，不想演，你马上跟我说，我换个人上，很容易。那么多人，换谁不行啊，但是，你当时不也没说。”

　　冯亦如看了看天花板，这真是隔着电话，混蛋味照传不误啊。

　　萧雅把桌上的矿泉水瓶都攥扁了。

　　“晕，下边都开始拍照了，我们才知道演了病号，都进行中了。”

　　“那你当时说不就完了吗，你说不拍，我换人不就OK了？”

　　“但、但、但是，我要是直接把锦旗扔下来，不搅了你的整个大会吗？那不更惨吗？”冯亦如终于插话成功，

　　“惨什么惨，我能重拍啊，花了那么多钱，想怎么拍怎么拍，重拍不就完了。”

　　“那你不是知道吗，我不愿演病号，去年……”

　　“好了！这个事不谈了，这个事很好解决，要不我们用一下，一闪而过，要不，我们就不用了，你就和公司没关系了，这些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你做主，我们从来不强迫员工。”

　　这次换萧雅抬头喘了口气，真是混蛋的祖宗啊，祖宗八辈都是混蛋，也不过混蛋成这样。

　　冯亦如没说话，她得抽时间消化，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这么不是东西的人呢。也许以后还会碰到，但这毕竟是第一次。

　　“用的话，肯定不能打马赛克，视频不能打马赛克，平面的东西，可以让你不出现，因为平面的东西，我们可以PS嘛，视频PS不了，明白吧。”

　　“谁……”萧雅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冯亦如捂住了嘴。

　　“徐总……主要是我的顾忌比较多，这个视频对我以后……”

　　冯亦如还没说完，又被打断了，“所以说嘛，我们就不用了，很简单，我们从来不强迫员工，今天晚上，你自己考虑，不让用，你肯定就和公司没关系了，别说我，董事长，就是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你在这待着。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这个集团是很讲道理的，我可以不用，明天你办个离职手续，你就和公司没关系了。”

　　“意思是，我如果不让用，明天就离职，连实习证明都没有，是吗？”冯亦如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了。

　　“那肯定的。”

　　“商量都不能商量吗？”

　　“不可能的事。”

　　听到这里，冯亦如已决定放弃了，和这种混蛋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呢。她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实习证明要怎么办？

　　可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一点人事不干，还能说的这样天花乱坠，萧雅感觉今天真长见识了。

　　“咱这个集团做事就是这样，很讲道理，但是，如果一个员工，公司花了那么多钱，她光考虑自己，连个镜头都不让用，那你不想想，公司会怎么想。”

　　“关键是……这个事影响我以后的生活。”

　　冯亦如就插了这么一小句，就听到了可以让她铭记半生的话。

　　“谁也不会看到那个人是你！你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了！你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谁认识你啊。你这个人就是，你介意的事情太多，做事不要钻牛角尖，明白吧。这个事很简单，不会有任何人认出你，天下长的像的，那么多，就算用你的照片，也不会有人认出是你，你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其实你对任何一个人，都不重要，谁也不会在乎一个人怎么怎么着，你又不是明星，明白吧……”

　　冯亦如气得叹了口气。

　　“你是把自己想象的太重要，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盯着你看，实际上，没有任何人在看你，是你自己感觉到的，这就叫放大效应……”

　　萧雅再也忍不住了，夺过冯亦如的手机，骂道，“混账东西，你说完了没有，是！我们不是明星，不是明星就不能维护肖像权了吗？只有明星才有肖像权吗？人人平等，你要敢用，后果自负！”

　　这些话，在冯亦如听来，真是心飞扬、透心凉啊。

　　冯亦如也心一横，接过电话，补充道：“徐大脑袋，你听着，我不要你们这个‘破’公司的实习证明了，我感觉在这样一个骗人的公司实习，丢人，我明天就离职，临走送你几句话，一，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四，年纪大了，要注意知福惜命，五，以后最好不要做电梯，千万不要做飞机，开车……”

　　电话突然断了！

　　萧雅已经笑得不行了，冯亦如豁出去了，口才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的。

　　冯亦如收起电话，语气骤变，再也不是刚才气人的腔调了，“我的实习证明，怎么办啊？”

　　“找校长去吧，他是邵彬的舅舅，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啊？我最不想找的，就是他和邵彬……”

　　“那怎么办啊，再找单位，也来不及了。有些学生，都实习完，返校了。”

　　“你说，这事能造假吗？万一被查出来了，不会影响毕业吧？其实，这就是个形式，我已经实习了。”

　　“应该没事吧……”

　　“我明天先问问班长，到最后，实在不行，再找校长去。”

　　“也行，先问问再说吧。”

　　天无绝人之路，冯亦如刚一问，还没说请他帮忙，宁海滨就答应帮她搞定实习证明了。

　　“很简单，到时候公章一拿来，我砰砰的盖时，多盖你一个就行了。”

　　“真的吗？”

　　“真的，放心好了。”

　　“嗯，谢谢啊，事成之后，请你吃饭，呵呵……”冯亦如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学校的生活桥上，开始有大四的学生摆摊处理东西了，一些不好随身携带，但扔掉又怪可惜的东西。

　　冯亦如在生活桥上慢吞吞的走着，想着‘人走茶凉’这四个字，陷入了无尽的悲伤，眼中也有蒙蒙的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