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是说,刘主任就高兴的拉拉柳所。
“对领导要尊重,可别这样说哦,弄不好胡局还怪是我指使的呢。”
“那我们一起罢胡局的工,这一滩子给他扔起,让他一个忙活去。”
柳所叉腰撒娇似的瞧着胡局:“刘姐,别忙,胡局现在离不了我俩。”面对这一对宝贝,胡局啼笑皆非。
“唉,这是哪跟哪呀?好了,刘主任,忙去吧,空了我再找你。”
局办主任就拎起笔记本,对二人点头:“好的,你们聊。”
刘主任刚离开,柳所就一屁股坐下了。
“哼,讨厌,恶人先告状,就这点本事。”胡局叩着桌子:“又怎么啦?小柳,我看我这个局长兼了妇联主任啦,一天就是家长里短的。不过别忙,先说说你的下回分解。”
原来,白狐在温泉关的事儿,经大报小报一渲染,弄得浅市几乎人人皆知。
柳所也是晚上例行查夜时,在值班员手上的报纸看到的。
她当既喊来了小高保安。
先把小报扔给他,然后板着脸。
“这正也给你转了,钱也加啦,你口口声声说白狐是你的妹妹,现在白狐妹妹有难,你怎么办?”
小高保安捏着小报。
“怎么办?帮忙呗。我看这几个小混混是皮子发痒。
这简单,柳所,交给我办就是。
可有个问题,我看这事儿没这样简单,白狐才来多久,怎么就和小混混扰上了?”
柳所也迷惑不解的眨巴着眼睛:“有道理!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吧,这决不可能。不过,白狐妹妹漂亮。
漂亮得简直是叫狐狸精!
不,是叫狐媚,引起这些小混混的骚扰,是有可能的。
哎,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跟胡局那丫头有关系?”
小高保安楞楞。
“胡局的丫头?不是学习成绩好,也很漂亮吗?再说,”
“她俩同一班,平时丫头就常欺侮白狐的。”柳所打断他:“丫头可不简单,哼,一准是她。”“什么不简单,什么一准是她?”
小高保安听得一头雾水。
“柳所,我直接找几个哥儿们,教训那几个小混混一顿,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骚扰白狐妹妹。”
柳所点到为此,不做解释。
只是点头提醒:“注意方式,莫惹火烧身。”
小高保安一笑:“柳所放心,本人干这活儿,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儿,胡局担心的问:“不是第一次,小高保安的来历你清楚不?”
柳所瞟瞟顶头上司,不以为然。
“邻县农村的,家里很穷,十一岁就跟着表哥到处打工,人家可是靠劳动养活自己的好青年。”
“那就好!结果呢?”
“几哥儿们找到了那几个小混混,一顿好揍,答应不再找白狐麻烦,放了一马,抱头鼠窜了。”
柳所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瞟着对方。
不紧不慢的说着。
“可这一揍,揍出一个秘密来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胡局心里一跳;“什么秘密?”“你的宝贝女儿啊,要说,这一切都得从你的宝贝丫头身上说起。”
“这么说,小柳,你什么都知道?”
柳所点头。
“那,依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这么一个包打听的美女下属,胡局且喜又忧。
正为鱼和熊掌不可俱得而发愁呢,对方有什么好主意,正好借用;但是呢,又怕堂堂一局之长,由此被下属要挟,闹出个大笑话。
更何况,眼前这个美女下属一直对自己有所图?
听得胡局如此问,柳所开心地捋捋自己的头发,容光焕发。
可疑而妩媚的瞟对方一眼。
“来个一概不承认!地球人都知道,现在报上的东东,都经不起证实,一戮就破。一个才十三岁多点儿的小姑娘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心里怕着呢。
一怕,就乱说,实际上,是被社会和学校的压力所逼的。”
胡局听得心里直叫。
好个柳所,人小鬼大,居然和范主任起到一块去啦?
哎,也许这事儿本来就应该这样处理。
一点不深奥麻烦的,只是我自己脑子没转过弯?
照这样的话,白狐顶多也就认个错,由教委和学校出面承担了事。这样一来,白狐的名声保住了,这也正是自己最担心的。
至于教委和学校方面,不用自己担心。
利益所在,人皆留心,也好趁此机会了结。
他们一点就明白。
况且,教委也好学校也罢,都只是个空名,而白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把人的过错什么的,转移到光面堂皇的空名上去,和资金运作中的“洗钱”相同,这也是中国式的“洗名”。
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这事儿大家都在干。
自己也干过,屡干屡胜……
“胡局,你在想什么?”
“什么?这个,小柳,你说得有理。不过,仿照黑社会以恶制恶,不是我们公务员学的。再者,你打人家,人家不会找上门来打你?”
柳所听明白了对方的话,一笑。
“胡局,如果连这点都没弄明白,还敢下手?
行了,我说过,白狐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得帮。好,我得走了。”
“别忙,你刚才说什么恶人先告状?”
已坐到桌公桌后的胡局,把手中的文件又放下。
“既然来了,一并说说。”柳所却站起来,边走边答:“我又不是你的潜伏特工,等我坐上主任交椅再说吧。
现在局办就是刘主的家,她一人说了办,快活着呢。你有本事就把她给弄走,我就真服你啦。”
很快消失在门外。
胡局摇摇头,这才开始了正式办公。
文件很多,很丰富。
上面的,平级的,下面的,局内的,局外的,通知,请示,报告,会议纪要……
由局办一一分类,归档,整整齐齐,顶头用不同颜色的环形别针,别着内容提要和轻重缓急程度,一把削尖了颜色铅笔和黑色签字笔,端端正正的放在其中。
每当看到这些,胡局总会对刘主任产生由衷的好感。
到底是曾经的党办副主任。
办公室管理的行家里手。
性格虽然呆板古怪一点,可工作能力和敬业度,是没说的。
其他不论,光就这,柳所就没法和她一比。胡局当然知道,柳所一直对自己屈任副主任不满,总是想把顶头上司撵走。
借承包经营殡葬招待所之机,搁担子,溜边儿,怠工抗议,谁不清楚?
好在柳所这女孩儿呢,活泼好动,见面熟,颇有男子汉的豪爽和义气。
加之人缘好,很是得到全局上下的喜欢。
现在,有谁不喜欢年轻的美女呢?
既便在白狸事情上,曾受到上级约谈和警告的胡局,也得承认,自己和柳所谈话,远比和刘主任在一起时放松,高兴和愉悦。
铅笔轻舞。
签字笔滑动。
五月风从窗口吹进,掀动他散发光泽的黑发。
阳光映衬着他一直没变的脸廓。
背后是一袭十米带转角的落地书柜,长拱形玻璃门,映照着他略略弯曲,却时时注意保持坐姿的背影,略带抿紧扭曲的下颌。
无数不同的文件,齐聚在胡局笔下。
变成了“照办!”“斟着!”“再研究!”云云……
胡局喜欢这局长办的工作氛围。
高雅不凡又朴实无华,平易普通却含威不露,足以让每个到此的人,都浮想联翩,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当年,自己每次来此给恩师汇报工作时,都会悄无声息的打量着这一切。
出门后紧抿嘴巴,心潮起伏。
想像自己有一天,坐到那局长办公桌后面的情景和感受。
那时,还是胡科和胡副的胡局,就认定,天底下最好干的事情,就是当局长。
握实权,批文件。果然,艰苦奋斗,静心守候,风水轮回;可现在,胡局却轻蔑的感到,这局长,实是不咋的!
只要还不能算太笨,会领会,会写字儿,会喘气儿,谁坐在这把交椅上都一样……
哎慢点慢点,这是什么?
胡局的铅笔停顿,笔直的向上竖起,凝成一个感叹号。
“……鉴于此,省局拟定于近期,对各市进行工作大检查,希望……提前自查……改进……”下面是熟悉的温局签名。
胡局扔了铅笔,站起来背起双手,踱到窗棂。
省局年年都发这样的春季工作大检查通知。
可是,要吗光吼不下车,根本鬼影也没见到一个。
要吗突然袭击,暗地派兵,弄得下面紧张兮兮。
吼多了,下面也不再把它当回事儿。但毕竟是省民政局,上级主管部门,没人面对这纸通知,敢于小觑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