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自己苦思多日的难题,不就此迎刃而解?辛队言之有理,中国之大,人口之多,凡事都是给人逼的,这不能怪我。
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光明磊落,不胸怀坦白,也不顶天立地。
可它管用,这,就够了。
胡局脸上的变化和心态的交错,辛队这次看在了眼里。于是丌自笑笑,谦恭的看着顶头上司。二人跨出大院,重新钻进了丰田。
近三百名离退休被强制转出福利大院前,如何安置成了让胡局和魏书记头疼的事儿。
和全国各地一样,浅市的房价也节节拔高。
好地段好房屋早被各主管局,人或企业占用。
差一点或比较差的也都有了主儿。
平民百姓则挤在最差的地段和房屋里,咬牙切齿,愤世嫉俗。
这样,这近三百名曾经的科处厅局级们,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市委市府几经磋商,大话儿说尽,大帽子送完。
可各路官儿硬是闭着眼睛装聋作哑,不吭不哈。
眼瞅着市领导愁恼交加,皱成一团的柿子脸,胡局才怀着莫明其妙的解恨与兴奋,慢条斯理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将离退休们分散回自家疗养。
工作人员和医生定期上门服务。
实在无家可归的,集中安置在出租房云云,总算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现在,丰田将载着他前往安置在家的离退休处瞧瞧,听听,怀着鬼胎,旁敲侧击。当然,几百名离退休不可能一一全到。
只能采用工作中遇到困难时的老解决办法。
擒贼擒王,抓重缓轻,以点代面,全部捋顺。
华灯初上,夜色斓珊。
红玫瑰大道宛若一条闪亮的飘带,沿途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化丛,璀璨的华表灯和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恰似镶嵌在它身上的各色宝石。
人行其间,缤纷如蝶,欢声笑语,绵延不断,不绝于耳。
胡局舒适的仰靠在副驾座椅上欣赏着。
想着魏书记前不久在市府大会上的讲话。
“……马靠鞍,人靠妆,我们发展经济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城市更美,人民生活更好嘛。有人说市里好大喜功,表面文章,不干实事儿。
说得好!
这正说明市里的决策和投资是正确的。
看看现在的浅市吧。
街宽树密,车水马龙,蓝天白云,碧水悠悠,好一幅小康盛世年华图呵!呵!呵!呵呵呵,阿---嚏!”
正患感冒的市委书记到底没忍住。
用一个响遏行云的喷嚏,溅起善意的哄堂大笑。
为他的演讲,划上完美的感叹号。
想到这儿,胡局高兴的笑笑:哎你别说这魏书记,讲话行云流水,高瞻远瞩,一套套的,有点道理呢。
看看这良宵美景,真是令人心情舒畅,浮想联翩。
至于有些小患和不足,与之相比算不了什么吧。
辛队稍稍减慢了车速,一伸手,啪!拎开了车载CD。
“胡局,你喜欢听什么曲子?”“随便!”“这首怎么样?”辛队重新坐正,下颌被CD发出的频道波段光,映衬得弯弯曲曲,花花绿绿。
“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胡局惊奇地瞟向他。
“怎么你也喜欢这‘白狐’?”
“嗯哼,好听呗!”
辛队注视着前方,不以为然的跟着哼哼。
突然停住来一句。
“胡局,你不错,心态年轻。”“我心态年轻?”胡局笑了:“辛队,我发现你今晚由着性子对我奉承呢,一准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错!真有什么事相求,我会明说,这是我个性。”
小车队长依然注视着前方,正色到。
“你这样说,就是看错了本人。
实说吧,一般官儿五十出头六十挨边,好容易混到厅局级,早冶炼得仙风道骨,老故深沉,滴水不漏,可你胡局呢?
嘿嘿,不是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
一个副局级和二梯队,居然敢置自己的官途不顾。
爱上比自己小一大圈儿的女农民工。
更敢把她的老公和女儿接来奔丧,还安排工作和入学,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哦!”胡局怔住了:辛队这是在讽刺和嘲弄我呢。
心态年轻?
他妈的,凭他也敢这样取笑我?
“所以呀,局里的年轻女孩儿,都为此感动得一塌糊涂,暗恋你的女孩儿有好几个,胡局你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
“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狐,千年守候千年无助,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能不能让我为爱哭一哭,我还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白狐,多少春去春来朝朝暮暮,来生来世还做你的狐。”
……
“胡局,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唉,你这个辛队,乱说些什么?好好开车吧。”
“遵命!局座大人,坐好了。”
丰田轻轻一抖,骤然加速,箭一般飞了出去。十几分钟后,丰田在一幢三层楼房前停下。胡局刚推开车门,突然感到一阵饿得难受。
顿顿,仍跨出了丰田。
二人站在楼门前向上望望。
贴着大块白磁砖的三层楼,耸立在月色星光下,简朴而矜持。
而那刚才还亮着灯的窗口,现在全熄灭了。
黑洞洞不怀好意的瞪着他们。
“狗东西,装神弄鬼,装腔作势的,真以为自己还在位上?”辛队踢踢坚硬的防盗门,胡局拉住他,摇摇头,自己举手叩门。
“有人吗?”
没人回答。
只是从楼中传出凌厉的狗吠。
辛队把胡局往后一拉,挥起了右拳头,砸在防盗门上。
砰砰砰!砰砰砰!
“徐书记,胡局来看你老啦,开门吧,我知道你在家。”稍会儿,三楼窗口的灯光,重新亮起,夹杂着老男人做作的咳嗽声。
然后,有一颗白发苍苍探出了窗口。
“谁呀?深更半夜的。”
“是我,民政局的胡萝卜,徐书记,这么早您老就睡下啦?”
“哦,是胡局啊,对不起,我马上开门,稍等啊稍等。”二人听着做作的咳嗽声,慢腾腾从楼上响下,其间还伴着“哎哟!哎哟!”的呻吟。
十分钟后,防盗门无声的打开了。
“真是胡局嘛,请进,请,哦不,这位年轻人是?”
“民政局小车队的艰辛,徐书记,你真不认识我啦?”
辛队辛辣的瞟着他。
“以前你常坐我的车呢。”“记起来啦,小辛嘛,这人老啦,就糊涂啦。”前市委副书记佯装恍然大悟的拍拍自己脑袋,满脸的皱褶明明暗暗,深深浅浅,一迭声招呼到。
“胡局,小辛,请进请进,快请进。”
一行人到了客厅。
但见地毯,吊灯,超大平板液晶,温控冰箱……正面墙头上挂着一大幅油画,夺人眼眸。
胡局细细瞅去。
竟是前前市委副书记站在办公室窗口的肖像。但见他,身披便装,眉宇微锁,一手轻挽身后,一手捏着削尖了的铅笔,作昂首凝望状。
窗外,一大堆各色颜料后,是一抹辽远的地平线,一直虚伸进淡白深处……
“胡局,请坐呀。”
前市委副书记注意到胡局的眼光,顺着一瞧,一笑挥手。
“一个美院朋友送的,让他别画他偏画,退啦,朋友也消失啦,这人啊!不过都过去啦,过去啦,大家都请坐吧。”
有人轻轻叩叩墙。
胡局和辛队又站起来。
“您好,吴部长,打扰您老啦。”
前市委组织部长端着二杯茶水,笑笑走上来。
一人一杯的放在二人面前:“有急事儿吧?胡局,越来越像官儿了;小辛呢,精气神比以前好多了,淑芳怎么没一块儿来?”
胡局恭恭敬敬的捧着茶杯。
“吴部夸张了,吴部,您老身体还好?”
“还行!”
辛队接嘴说。
“吴部,我和涉芳早离了,不过她要我代问候你好呢。”“哎呀离了,多久?”“三年啦!”“淑芳是个好姑娘,管着百十号人,脾气急得点。”
前组织部长惋惜似的拍拍自个儿衣襟。
“又一对劳燕分飞,这世界究竟怎么啦?哦,看我这人,真是的,老徐,胡局,小辛,你们聊,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