謜举起因愤怒而不停颤抖的双手，似乎要掐住宋璘的脖子。

“你不是说希望未来的国王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国王，说你甘愿为我效犬马之劳吗？事到如今却又背叛主君？！你口口声声说要一起打造的高丽的未来，在哪儿呢？”

“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将您视作主君，又何来背叛一说。”

宋璘肆无忌惮地挖苦謜，语气里没有了对主子的尊崇。

“没有了殿下，我才能打造出我想要的高丽的未来。殿下无法与我分享权力，自然也就不能与我共存。”

“所以，你想除掉我，控制父王，操纵王琠，以此来获得你热爱的权力？抱负不小啊。”

“权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把我所遭受的一切连本带利一并奉还给殿下，再无他求。”

“遭受？你？还给我？”

謜只觉荒唐至极，就连心中的怒火也被压了回去。

“混账东西，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把我推向这般窘境的人不是你吗？”謜的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殿下，十年前您在我面前处死了一个女人。”

宋璘淡淡地说道。乍看上去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实则写满了暗流涌动、危机四伏。那双模糊了焦距的黯淡眼眸似乎马上就要找回挥刀时的疯狂。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謜有些不耐烦地追问道。宋璘的瞳孔映出前王扭曲的脸庞，而他看到的却是那个虽然已经不复存在却始终无法从心中抹去的身影。

“我从泰山郡发现了她。”

宋璘的声音有些哽咽。

“在我注意到她之前，她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丫头，却也是块上好的璞玉，打磨过后定能魅惑众生，所以我便将她带回来培养。她就是绑住王上的绳子，是听从我的意愿玩弄王上的提线木偶。”

“那个丫头……”

謜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宋璘接着说道：

“您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吗？王上给他取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名字——无比。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亦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之相提并论。现在您总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

“是你将她安插进宫中的？”

“殿下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吧？有人叫她都罗山，还有人叫她伯也丹。人如其名，她无比的美丽、淫荡、下贱、狡猾！她是我的女人，殿下。我宋璘不想将她让给任何人。虽然我把无数个夜晚都拱手让给了那个老头子，但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我的。您应该也听了到吧，她说被自己爱的人所爱，死而无憾！您应该也看到了吧，我的女人至死都在冲我微笑！我将她送进宫做那老家伙的玩物，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处死，她却一脸幸福地冲我微笑！您该清楚地记得是谁一刀将她砍死的吧，殿下！”

宋璘仿佛一下回到了现实，眼神里重新泛起了光亮，嘴角露出狰狞的微笑。謜冲他苦笑道：

“所以，你想杀了我？我堂堂一国之主，难道要为了那种贱女人赔上自己的性命不成？”

“人只有一条命，一命抵一命才算公平。虽然我未能亲眼看到殿下为贤瑷宅主的惨死而痛苦挣扎的样子……怀宁王殿下，请您处决叛徒吧。高丽前王拥有皇室血统，按照惯例应该处以不流一滴鲜血的绞刑。”

宋璘转头望向一直握着自己肩膀的海山。海山将手移开，尴尬地笑着走向謜。

“理应如此，不过出了点事情。”

“何出此言？益智礼普化王承诺拥立殿下继承皇位吗？”

“嗯，没错。”

“但是益智礼普化王与殿下协商，非但不驱逐爱育黎拔力八达王，还要委其重权，甚至册封其为下一任继承人，对吗？”

“哎呦喂，你这家伙还真是不一般啊。我都有点儿眼馋了。”

“倘若您答应了他，皇位很快便会落入爱育黎拔力八达王的手中。您现在若是为了收买他的忠心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日后他定会背后捅刀。怀宁王殿下，请您相信微臣的话。现在不立刻将他处死的话……”

只听“唰”的一声，刺向宋璘脖颈的刀剑封住了他的嘴巴。像尊石像一样默默站在謜身后的武士挥刀抵上了他的脖子。海山耸肩道：

“你说的也许没错，可这家话太可怕，我实在动不了益智礼普化。”

宋璘猛地皱紧了眉头，闪现于乱发间的冷厉眼神令他心头一紧——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神。很快他便认出武士，大惊失色道：

“王……潾？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璘一脸诧异地望着并排站立的謜和海山，他很快意识到，二人已经就前王的背叛达成了某种妥协。謜的佯装惊讶，海山的随声附和，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其实，就在謜跟在海山身后走进营帐的时候，宋璘便隐约觉察出了异常。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他无路可逃。宋璘重新找回了往日的果敢，高高地扬起头道：

“前王殿下，早知道殿下和绥靖侯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想方设法地让殿下看到贤瑷宅主惨死的模样。只要让她出现在二人面前，我就可以好好欣赏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战了……”

刀刃紧紧逼向宋璘的脖颈，只要再多说一句，他的脖子就会变成刀尖上的肉串。可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很快便又开口说道：

“如果殿下想拥有那个女人，就不要像上次一样草草了事，而是要确确实实地杀掉王潾。可是如果那样做，只会招致她的憎恶。我虽然失去了我的女人，却也得到了她的爱。可是殿下你，就像无比所预言的那样，绝对无法从你爱的人那里得到一点点的爱！”

潾的手蠢蠢欲动，就在刀尖将要随着他的手离开宋璘的脖子画出圆弧的时候，謜快速抓住他的手腕道：

“把刀放下，潾。这家伙挑衅的是我。他对我心怀怨恨。所以，应该由我亲自做个了结。”

“可是……”

潾担忧地瞥了一眼謜。謜看出了他的不安，冲他微微一笑。

“你说过的，不可因为一己私欲而滥施法度。身为君主，自不会忘记那句话。这家伙是离间我与父王的逆贼。处置逆贼就该用处置逆贼的办法。”

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謜瞟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皮囊后，怒视宋璘道：

“我问你，珊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