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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过后,且看繁华 朝堂之上
作者:方如梦 时间:2018-05-18 03:55 字数:3707 字

  朝堂上的男人们各怀心思。

  信王程澈看着明光殿里面站着的人才。

  一袭干净官袍负手而立的萧凤鸣虽然头发整整齐齐束好,不穿大氅,不拿羽扇,不说佛道之事,不做清谈之举,却是当今名士代表。著名的狂生向籍天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若论当朝名士,名符其实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凤鸣萧公子。

  而微微笑着站在大殿之上的王宽远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传说中邺国太子胡正去见王宽远的时候,王宽远斜靠草席上,衣衫褴褛,光着脚大谈天下形势,正是如此不修边幅邋邋遢遢,胡正才心生厌恶,派兵把王宽远赶出邺国都城章郡。

  而今站在殿上的王宽远,青衫不染尘,冠帽整洁,虽然比不上萧凤鸣身长玉立英俊迫人,却也温文尔雅,谈笑间宛若微风拂面,所说之事清楚明白娓娓道来,如此人物就算如皇帝程沂所愿高居庙堂之上,也不算是辱没朝廷。

  然而王宽远此时侃侃而谈的事情,却另朝堂上各色人等目瞪口呆。高门大户震惊之余嗤之以鼻,寒门小吏们在殿角却是两眼放光振奋不已。

  王宽远所说之事,正是大正国税赋之事:“当前大正国赋税主要来自田租和杂税。自前朝以来,大正国屡经战乱,人口不旺,户籍混乱。而税赋则以户籍人口计量,所以大正国目前税赋过重的原因之一就是身为朝廷管理者的各个官员对于大正国究竟有多少人口多少土地,土地实际上能够收多少粮食心中是一笔糊涂账。

  其二嘛,就是高门大户之过。目前朝廷对于豪门世家太过宠溺,不仅贵族本人,其家中所有佃客仆从也一并皆无课役,又因为有朝廷各种优遇,田稅之事几乎废弃。更为恶劣的是这些高门大户们不仅不纳田稅不服课役,豪门大族们还不断用各种手段抢占田土,封略山湖。导致官田越发的少,难免好好课税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解决之法很简单,就是把国家的人口计算清楚,田地丈量清楚。

  清点全国人口,包括世家贵族家里所有人口。然后清点出来全国所有可耕种土地,除却宗祠以及王公贵族的封地,将全国可耕种的土地均匀分给全国年满14岁的男丁。如此一来就能够保证耕者有其田,田地有人耕,对于大正国的赋税来说极有好处。”

  王宽远一段话告落,停了下来,不理会其他人纷纷攘攘的声音,只看着萧凤鸣一人。

  萧凤鸣也不去理会旁人,只看着王宽远,皱了皱眉头道:“恒之这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徒乱人心而已。清点人口,丈量土地,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为这等事情需要调度的人力和财力眼下朝廷几乎无法拨出来。

  另外方才恒之说道朝廷对于士族太过宠溺,此话未免不当。大正国当今对于门阀士族的优遇,乃是源于当初我朝立国之时太祖皇帝定的条例,天子立国群臣拥簇,是以四海升平五十余年。这等有明法可依的事情怎么到了恒之这里就成了朝廷宠溺?这样未免让众人齿冷。”

  王宽远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立法都是因时而异。事在变,人在变,法怎能一成不变?若只是凭借冢中枯骨就可大占朝廷便宜,那么未免让天下人齿冷。”

  两个人大殿之上你来我往言辞锋利,其他臣子们表情各异,不屑、惊异、沉思、冷笑等等不一而足,实打实的一出好戏。

  程澈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程沂。

  程沂的眼光在大殿诸人的脸上巡视而过,脸上露出的笑意让程澈很是捉摸不定。似乎是感觉到了程澈的目光,程沂看了过来。程澈赶紧正襟危坐,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认真的看着正在说话的萧凤鸣。

  萧凤鸣说的无非是写财政上琐琐碎碎的事情,程澈懒得去听,但是却很是感慨,倘若他程澈不是皇帝的弟弟,而是寻常贵公子,论文才武略他自信也不输于眼前大正国第一才子萧凤鸣,也许此刻站在大殿上出风头的人就是他自己,说出的话让人频频点头称赞,写出的文章令正阳城内一时纸贵,多么风光。

  而今身为皇帝唯一的弟弟,在皇帝没生儿子之前是大正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事事要顾全大局,端庄肃穆,做人其实无聊。

  正在走神,却听殿上程沂笑道:“尚书郎所言极是,然而朕看王爱卿的方法似乎值得一试,不晓得各位大人意下如何,信王,你方才听得很认真,不如谈谈你的想法?”

  程澈睁大眼睛看着程沂,这是什么意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澈脸上。

  程澈慢吞吞的站起身,瞧皇兄程沂的意思,分明是要重用王宽远,否则哪里犯得上这样兴师动众的在重臣集会的明光殿上看王宽远大发宏论?

  再看萧凤鸣,萧凤鸣和皇帝程沂的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萧凤鸣也算是辩才无碍的当今名士,然而此次朝会仿佛思路受阻一般,说过来说过去就是围绕着那一点贵族们的利益,了无新意可言。

  皇帝此刻无非是要借自己的嘴说出皇帝想说的话而已。程澈清了清嗓子缓缓说:“方才两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只不过现如今国家急需用钱,如何增加赋税的同时不伤民力,我觉得王恒之的方法听起来很不错,值得一试。”

  皇帝程沂颇为赞许的点头:“信王所言极是。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我看,既然恒之既有才华,又有名望,不如就此拜官,为我大正国排忧解难可好?朝廷尚书令一职空缺已久,大家都不愿意当,那么就请恒之勉为其难,择日入职吧。”

  程沂言毕,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度支尚书王机讶然并愤然道:“尚书令乃是宰相,王宽远一介布衣,以往也并没有为官的经验,以寒士突然间高居三品,臣以为有些不妥当。”

  皇帝眼中露出一丝讥讽看着王机:“王尚书居然开始关心朝廷官员任命了,真是令朕甚感欣慰。若是卿早几年能关注一下朝廷这些俗务,大正国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朕又何至于此?当初让你当尚书令,你不当,说这个职务太累,后来让你请颜叔庭当尚书令的时候他说什么?”

  王机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说:“他说尚书令这等世间浊词没得污了他的耳朵,他自有山水如画,摇舟归去。”

  皇帝额上青筋暴露,几乎是狞笑的说道:“朝廷堂堂尚书令一个官职,被你们高门大户视作粪土,你们不愿意做,朕请王宽远做你们又觉得不妥,请问,朕是不是应该像前朝那样将这一位置干脆废了,大家都摇舟归去为好?”

  王机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道:“陛下明鉴,臣并无此意。”

  在一旁听得颜叔庭的长子当前任尚书仆射的颜芳忍不住也跪倒在地:“皇上,家父当时年事已高,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实在没有瞧不起朝廷官位,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悠悠道:“那关于王宽远出任尚书令的事情诸卿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众人唯唯。

  程澈看了一眼萧凤鸣,萧凤鸣脸色平静如水,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一般出奇的沉着。

  程沂看着程澈:“如果没事,各位就散了吧。信王你且留下,我有一事与你商议。”

  商议的是两个人同父同母的胞妹宁馨公主的婚事。

  此乃家事,却也是国事。程澈静静的听兄长程沂说话:“澈弟,鲜卑羽真部的使臣不久就要到正阳城了,你可知道?”

  程澈睁大眼睛:“羽真部的使臣?他们可汗为儿子求亲的使臣不是年初才刚刚走?”

  程沂轻轻敲着手中扇子,慢慢道:“鲜卑的风俗是兄终弟及,而非子承父业。可汗是各部之首,可汗的位置也是由各部共同推举出来。眼下看东鲜卑各部的样子,能有地盘有实力的,就是那八大部落。羽真部这几年在羽真司繁的率领下东征西战,地盘扩大不少,八大部中风头一时无二。外人只知有鲜卑有羽真司繁而不知有可汗。打发他们可汗固然容易,但是羽真司繁...。”

  程澈睁大眼睛:“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答允了羽真司繁?羽真部自从贺兰部建立召国以来,一直野心勃勃,此次前来用意昭然,借着与咱们联姻,往东可夹击召国,往西可以对铁昌造成威胁,我看这羽真部这些年的动静,只怕是野心不小,很有雄图北方的意思。倘若他真的借着与我国联姻之势吞并铁昌与召国,下一个要对抗的,只怕就是我们自己了。”

  程沂有些赞许的看着程澈:“你能想的这样长远,很是不错。不过澈弟,你只看到了其一,并未看到其二。

  召国与铁昌这两个国家新立不久,那召国皇帝贺兰钧和铁昌皇帝赫连朱贵两个也都是羽真司繁一样的人物,野心不小,能征善战。纵观我国北方,召国铁昌加上东鲜卑,这三家都与我们国土相接,若要是起争端,怕是召国与铁昌的威胁更大。若是我们与羽真司繁联姻,便是从中生生阻断了召国和铁昌的通路,他两个被我两家阻隔在东西两侧难以联手,不仅是对东鲜卑,对我们的威胁也是大大的减弱。

  羽真司繁与我们联姻,正是要给他自己腾出时间来,一方面削弱召国和铁昌的威胁,另一方面巩固他自己在东鲜卑的势力。

  而我们又何尝不需要这样的时间?趁北边压力稍缓之际,我大正赶紧先腾出手收拾了南边邺国这个心腹大患。到时候中原汉人江山一统,我大正国国力如日中天,那个时候就算是和羽真司繁反目为仇,两家争夺天下又如何,且看在看鹿死谁手罢。”

  说着,程沂眼中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看的程澈有些背后发凉:“待得以后宁馨公主给羽真司繁诞下几个能干的子女,有我大正国做后盾,我外甥何愁不能登上东鲜卑的汗位?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对我们岂非更为有利?”

  程澈听了这话,大是佩服。皇室公主的婚姻,本来就应该这个样子做打算。说起来,年初时自己替自己府中平川赵烁求亲,到底是欠考虑了。当时只看公主与赵烁两情相悦,却没顾忌到一国公主的亲事关系着国家的各方利益。若能趁此机会跟羽真司繁联姻而让大正国一统万里江山,汉人江山不世出的基业出自他们兄弟手中,那可真是功垂千秋的皇图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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