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朝廷的赈灾款和捐赠的衣物药材,经过几天的耽搁终于在一个繁星点点的夜里安然抵达丹阳郡,除了朝廷派遣来的官员,随行的还有上官逸、上官柔父女俩,上官家族在这次灾难中捐出大量的钱财、药物、粮食等,这些都是灾区急需的救治物品。兹事体大,上官家的家主上官逸理所当然地决定亲自看护这些赈灾物品前来灾区支援,上官柔知晓林青墨身在丹阳郡后,立马央求自己的父亲同意自己加入这只赈灾队伍。
这次水患波及范围特别广泛,连武帝陛下都亲临黄河灾区督促赈灾,黄河淮水流域有十六郡皆受水患之苦。尽管忘川全城覆没,周边郡县也受灾不小,但江南原本不是赈灾的重点,就连皇帝陛下也没有重视这边的情况,只是随意派遣了两名京官坐镇这边的水灾救援,所分配的救灾物资也并不富足。好在除了朝廷拨的款,在林青墨的游说下,丹阳太守就地筹款,再加上和上官逸的几番书信来往,由上官逸牵头,也调动了京商的抗灾积极性,到最后倒从京畿那么多的富商中筹得不少善款。所以当上官逸带着商队在归队的护送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丹阳郡时,真的是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带来了一抹生气。
听说救援队伍赶到后,丹阳太守立即启动了之前制定好的救灾计划:将丹阳郡内已经感染瘟疫的人集中隔离到贫民巷,然后组织一队人马进入贫民巷集中救治病人,这一队人马中不仅要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研制解药还得有官府人员坐镇,此外还需要有一批人人给那些大夫打下手照料那些病人;还有一队人马留在贫民巷内重点监护留在外面尚未感染瘟疫的人群,确保外面的这些人完全没有感染瘟疫,一旦发现有人出现异常反应,就得立即送入贫民巷,此外还得提前做好预防措施,就算到时候救治不好贫民巷的人,也要尽力保证整个郡县的安全。
丹阳太守下令从民间募集人手前去贫民巷照料那些灾民时,童妍当仁不让地在生死契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从此进入贫民巷后是死是活,官府概不负责。此外,丹阳郡还有数位德高望重的郎中和随行的军医两帮人组成了一支行医队,主动要求前去贫民巷查看病院。当然林青墨也毫不意外地陪同童妍走进了贫民巷。上官家为了配合官府的行动,在丹阳郡四方打起了粥棚,上官柔挑起大梁亲自在贫民巷巷口施粥,其实她是知道林青墨进了贫民巷后才决定来这边施粥的,她想离他近一点却又不敢轻易去冒这个险,只能在施粥的时候注目远眺着里面,然后从每天过来领粥官兵口中探听里面的状况,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童妍临时抱佛脚地跟着随行的大夫耐心学习最简单的包扎技术,等她不再手忙脚乱地照顾病人,那个教她学习的大夫传授给她简单的医术,然后就让她独自一人去照料那些病人,然后童妍几乎一边悉心照料着伤民一边打听父母的下落,林青墨看着童妍不知疲倦地在巷子里穿梭,每天怀着最大的希望去打听师父师娘的消息,却总是失望而归,这样的她格外让人心疼。
这里每天都有人因病去世,死去的人的尸体杂乱地躺在贫民巷的各个角落,刚来的时候,之力四处都弥漫着陈腐的尸臭味,那个时候被拖进贫民巷的人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静静地等着死神的降临。这种情况若是官府任其自生自灭不管不问,到最后不只是贫民巷乃至整个丹阳郡都会成为一座死城。之前丹阳郡的太守不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只是那种情况下不仅缺乏药材还缺乏各种物资……在这种局面中,他们很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连研制治疗瘟疫的药方都配不齐,更别说要检验药方是否管用了,最后只能采取强制隔离的措施,他想保住这个郡县就必须舍弃整个贫民巷,很多其实都渐渐接受了这种已经被安排好了的命运。
所以上官家和朝廷端对带来的不仅仅是赈款物资,更是生命的希望,一时间整个丹阳郡的百姓都精神抖擞地与灾难带来的死亡做斗争,连贫民巷的病人也都不例外,他们终于有机会活下去了,这远道而来的希望虽然姗姗来迟,却也足以振民心了。
随行的郎中和军医集中力量组建了行医队后,通过数日的观察,他们制定了初步的治疗方案。
首先他们要处理的是那些腐烂的尸体,这样的情况火葬是最干净的处理方式,就这样一把大火将死者身前身后都烧得一干二净。接着他们着手配置药方,从本源上扼制住瘟疫的蔓延,然而 就算是这样,贫民巷还是每天都有人死去。
几经挫折几经颓废,他们终于发现这些人的饮用水有极大的问题,所为的并从口入,他们这些人的生活环境极为恶劣,才会让那疫病有了可趁之机,所以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到干净的水源,然后把贫民巷彻底打扫一遍,方可抑制住瘟疫的肆意传染。
但现在的问题是,附近的水源早就被各种杂质污染了,甚至连很多井水都是浑浊的,这才是一道无解的题。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行医队的人海参没能商量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又是一个月色凄凉的夜晚,童妍坐在门槛上,望着一桶浑浊不堪的井水暗自发愁。林青墨从屋里拿出意见披风盖到她身上,和她并排坐下来:“小妍,夜间天气寒冷,当心着凉!”然后他紧紧地搂住她。
“青墨哥哥!”童妍回过头糯糯地喊他。
“嗯,是我!”
“青墨哥哥,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一种灵树,这种树上结的果实可以让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小妍,这种树——不是你五岁那年做梦梦到的么?”
“青墨哥哥,你,居然还记得!”童妍悠悠地感叹了一句,她以为此去经年,青墨哥哥早就已经忘了她说过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