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不敢当。”程素微道,“多谢殿下关心,经过这段时日的将养,小女已经无碍了。”
齐玥瑶站在旁边,目光闪烁地看了看齐璿,又看了看程素微,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扯了扯齐璿的衣袖,撒娇道:“璿哥哥,你还没有回答人家呢!”
齐璿笑道:“我不就是来带你一起下去看热闹的吗?”
齐玥瑶指了指不远处正密切留意着他们谈话的程心蕴,见她慌忙躲开自己的视线,不由笑了:“她们也要一起去吗?”
齐璿点了点头:“大家都去。”
齐玥瑶拉住程素微问:“你姐姐也去,大家都去,这你总不会再担心了吧?”
大家都去?那么齐璟也会去吗?程素微不禁抬头朝齐璿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齐璟看去,却撞进了他冰冷的目光中。程素微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好,那就一起去吧。”程素微说。
齐璿只以为程素微在看他,见她羞涩地低头道了声好,心中竟渐渐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堵在胸臆之中,让他窒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一起来吧。”说着不等齐玥瑶跟上,转过身去快步回到齐璟等人身边,齐玥瑶叫都叫不住。
见他这样反常,齐玥瑶狐疑地偏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扭头对程素微一笑,拉起她的手道:“微微啊,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呢!”
程素微愣了愣:“什么秘密?”
齐玥瑶掩嘴偷笑:“没什么,总之是好事儿,以后你或许就知道啦。”说着和她一同走向聚集在一处的少年少女。
此时的程心蕴受到首辅的孙子崔磊、副留守之子万晨轩以及宣王之子齐璞若有若无的簇拥,好像整个小团体都变成了以她为核心,以致于被冷落的崔慧雅和万若容脸色都渐渐坏了起来。她们不由后悔刚才鬼迷了心窍,想去跟这个看起来不错的女孩子结交。
程心蕴把二人的神情都看在眼内,却丝毫不以为意。不过是闺阁女子,哪怕不喜她又能如何?要怪就怪她们生得不及她美貌,不及她聪明。
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美貌从来都是她最锋利的武器。把她们的兄弟拢在身边为自己效力不过举手之劳,入主后宫才是最重要的事。
齐璿,她志在必得!
这么一群贵胄子弟要到一层看热闹,身为东道主的齐璿自然要向静王报备。静王得知当中有陆颐真的徒弟,自然乐见其成,挥手便准了,还派了几名侍卫随扈。
他们沿着楼道下去,刚好走到二楼,猛地听得楼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程心蕴目光熠熠地道:“莫非是出了什么好诗?”
“这聪明劲儿……”齐玥瑶撇撇嘴:“说的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猜出来似的。”
程心蕴咬了咬唇,没有跟齐玥瑶计较,只是又在心下给她记了一笔。
崔慧雅和万若容对视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原来玥瑶县主竟与她有过节!虽不知是怎样结下的梁子,但既然如此,她们就不客气了。
万若容不着痕迹地走在程心蕴身后,趁她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在她的裙裾上。
程心蕴顿时感觉身后被什么用力扯了一下,整个人失了重心便朝前扑倒。
“哎呀——”程心蕴惊呼一声,朝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齐璿扑了过去。惊慌失措的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一闪而过。她都说过了,这些闺阁女子总不及她聪明。莫非她们真的以为,她看不出她们的心思么?这一脚踩得可正合她心意。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齐璟的反应。他听到身后风声,下意识拉着齐璿往旁边一躲,然后,程心蕴的面前便空了出来——
“啊……”程心蕴这回是真的尖叫,可一切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眼看着就要滚下楼梯,她紧闭双眸,却没有看见楼梯下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正站在一楼楼梯口向上探看,忽见一人尖叫着飞扑而下,眸光一凝,两脚连蹬数阶抢上前去,马步一扎,展臂将人接到了怀里。
没有预见的疼痛,反而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程心蕴以为会是齐璿,至不济也是身怀武功的齐璟,这才长睫抖动缓缓睁开眼睛,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个陌生的英俊少年。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眉目英气疏朗,一双有神的眼睛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坚毅泰定,深不可测,却引着人去沉迷、探索。等她从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在他的怀里待得够久了……
程心蕴心如鹿撞,慌忙从他怀中跳了出来。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程心蕴低垂臻首羞赧地福了福身。
少年凝睇着程心蕴,抿了抿唇,朗声道:“姑娘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齐璞关切地问:“程小姐没有受伤吧?”
程心蕴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关心,小女没事。”
程素微站在楼梯之上,隔着重重人影朝少年看了过去,眸光中闪烁着冷意。她虽然未见过少年时的他,可是,她与他生活了十多年,他还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他就是化成了灰烬,她都能把他认出来。
许希纯,咱们终于见面了。这辈子,我会让你的寄望,一一落空。
万若容越众而出,泫然道:“程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走路不小心,踩着了你的裙裾才至于此,要是姐姐出了什么好歹,我于心难安啊。”
程心蕴暗暗咬牙,面上却带着微笑:“我没事。万妹妹只是无心之失,毋需介怀。”
她们说话之际,齐璞早已退到齐璟身后,眉头紧锁,以齐璟的武功要救下程心蕴很轻易,为何却如此消极对待?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吗?生下嫡子的容皇后容不得他,赵太后一脉也不想让他活着,天下已无他容身之所,他竟然还如此无动于衷,这样的人真是不足与谋!
齐璿虽然没有齐璟那样有习武的天赋,但也会一些武功,自然看出救了程素微的那位少年有着相当深厚的功夫,看少年衣衫朴素,料定其乃是寒门子弟。他上前道:“在下齐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众人赤.裸.裸的打量,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在下许希纯。”说话间,不着痕迹地看了齐璿一眼,心下对他的身份早有了猜测。
万晨轩刚才见他将程心蕴抱在怀中,心下不悦,要不是他刚才站在后面,以他的功夫,英雄救美的人肯定是他!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发难道:“在下万晨轩,不知公子是哪家的子弟?要到哪里去?”
许希纯拱手道:“在下不过一介寒门罢了,听闻玉绾楼二层有一副绝联,无人能对出下联,所以想去看看。”
万晨轩笑了起来:“许公子,玉绾楼平日可以随便上,但今日楼上可有许多达官贵人,你贸然登楼恐怕会惊扰了他们,何况每一层都有侍卫把守,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一楼待着吧。”
许希纯听出他的意思,从善如流道:“多谢阁下提醒。在下告辞。”
齐璿见他不卑不亢,遂动了结交之心,把他叫住说:“许公子,我们也要到楼下一观,不如一起吧。”
许希纯微微一笑,侧身让出道来:“恭敬不如从命。”
既是要同行,齐璿便主动将在场的少年给许希纯逐一介绍,另外几名少女不便透露闺名,便作罢了。
他们一行人年纪都很小,除了许希纯,无不是锦衣轻裘,到了一楼,很快就引来了众人瞩目,大家都在暗暗猜测这些少年郎都是哪家官宦子弟,有投机倒把之辈想上去巴结,却被他们的侍卫给赶了开去。那些人讨不到好处,便把许希纯给记恨上了——就那衣着朴素的家伙,竟比他们先一步巴结上了贵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刚好这时又有人出了一诗:“处处城乡庆上元,烟花灯火表心欢。天寒难锁新春意,炉暖宜烹白玉丸。”
“此诗可谓是情投而意合。上一首便是他的杰作,这么快又作出一首好诗,江千山不愧是京师第一才子。”有人评论道。
齐璿等人找了个地方落座,齐玥瑶听见四周的评论,撇了撇嘴道:“要我说,一定要所有人听了都拍案叫绝的诗才配称得上是好诗。那诗听着委实一般,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啊!”说着扭头对程素微道:“你说是也不是?”
许希纯被齐玥瑶的话吸引,朝她那边看了过去,正好与坐在她身旁的女孩打了个照面。那女孩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盈盈大眼,眼中清冷莫名,他甚至在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
许希纯愕然之际,女孩便已经撇开了视线,对齐玥瑶道:“写元宵和写花、写月一样,都被前人写尽了,能得新意者有几何?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写出一首工整又不落俗套的诗,已经很不错了。”
许希纯想,女孩软糯的声音和她的清冷真是格格不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