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天明出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李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也扛不了多久了，天明这个时候出来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那天上午未天明一直都在保安室里呆着，李原看到小娅的信息的时候，也不知道白凌要来，更不知道她们为的是这件事。未天明呆了一会儿不见李原回来，抱着不想妨碍别人谈恋爱的想法，准备出来打个招呼就先回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们的谈话，知道另有其人，便停在门口没有说话，外面的人也没有注意到门的旋钮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反应过度的是小娅，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未天明顿时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凌子，凌子拍拍她的手，示意他去李原那里，小娅便乖乖地走了过去。
“刚刚我们说的……”凌子深吸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上前一步，“你都听到了？”
未天明点了点头。
“那……”凌子埋头整理着措辞。
“我们去那边说吧！”未天明打断她，指着人工湖上的木桥。
四个人便往桥上走去。
“你一直都没有回过家吗？”未天明看着桥下的流水，问身边站着的白凌。
“没有。”白凌低下了头。
“几年了？”
“靠3年了。”
未天明没有说他问这个的原因，白凌也没有问。春节在西塘热热闹闹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他们都是有家不归的人，都有各自伤心的往事，心照不宣，没有必要再揭一次伤疤。
“关于曼曼……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白凌轻轻地问。
“我理解你对自己妹妹的感情，也理解你对曼庭的感情，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未天明有些无奈。
“你没有看到曼曼的样子？她现在做什么都是独来独往，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凌子忍不住有点失望，她已经为他心力交瘁了，他却丝毫没有觉察一样，“如果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许你会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每个人的世界都因为一些人和事精彩，而曼庭的世界只要有你一个就能精彩。”
“独来独往？”未天明感到惊讶，“我不明白曼庭为什么要这样？我觉得你们可能都理解错了，你们觉得是因为我吗？她又凭什么为我这样呢？”
未天明有些烦躁，他不止一次对她说不要对任何人比对自己好，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但她还总是会这样自我伤害。凌子后面的两句话让他分外动容，她说曼庭的世界只要有他一个就能精彩，与其是说曼庭容易满足，不如是说曼庭的世界舍他而不能精彩，他几乎是曼庭所有精神的原动力。这一点在过去与她相处的时光里都可以得到印证，特别是过去的这一个春秋的暑假和寒假里。蔷薇小院的日子里，他下班总是比她晚，雨天她站在屋檐下捉蚊子，晴天她坐在庭院里纳凉，有时在水池边洗衣服……其实这所有小事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她在等他回来。他一回来她就满眼光彩，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每一次她的目光都照得他也明亮起来，她何尝不是他平淡生活里最奇异绝美的光呢？但那是她不知道可菲的性别之前，现在她伤心、难过、失魂落魄，或许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不能理解他过去的生活。
“你这么说，放在过去，我是绝对认同的，但现在很多情况都不一样了……”他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测。
“什么情况不一样了呢？”白凌知道当中肯定有些情况她们不知道。
“我没想到曼曼没有告诉你，我既然告诉她就没打算瞒你，她一直没跟你说……”未天明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或许是她觉得很不光彩吧！”
“不光彩？”白凌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说呢？好严重的措辞，一个男生的上一段感情能有什么不光彩呢？
“可菲，你们心目中我的前女友。”未天明直视白凌的目光，直言不讳，“他其实是一个男孩子。”
“男……”白凌非常惊讶。
“你的反应都是这样，更何况曼庭呢？”未天明转脸看桥下的湖水，“我觉得她心里想的，和你现在担忧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凌子呆立在原地，小娅更是惊讶地捂住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就别再问李原了。未天明抬起头来看着白凌，跟着便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桥这边的李原上来一步，大约是想跟他一起走，未天明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看都没看便朝后挥了挥手，喊了一句：“让我一个人呆着！”
李原迈出的脚步停在原地，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未天明走出去很远小娅才疑疑惑惑的说：“我刚刚没有听错吧？”
李原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揽着她走到白凌身边，把小娅的手交给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别再追问什么了，天明和曼庭他们两个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李大原，你等一下！”小娅突然回过神来，抽出手来拽住李原的胳膊，说道，“反正都说了，就说清楚一些嘛！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们都云里雾里的。”
“还要怎么说？”李原回过身来，脸上乌云密布，“你以为和你们承认可菲是男的这件事对于天明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不要什么事都打破沙锅问到底，别人要不要活了？！”
“那凌子也说了自己的秘密啊？我们大家扯平了！”难得看到李原气急败坏的样子，小娅感到自己问得不太合适，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顶了一句。
“这能扯平吗？两码事儿好吗？”李原用空着的那一只手用力抹去了小娅扥着自己的手。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刚刚天明说的事，我先表个态，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
“好了，小娅，什么都别说了！”白凌打断小娅。
“那以后究竟该怎么办？”小娅锁起眉头。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白凌对自己说。她猛然想起曼庭生日隔天她们一起在小超市遇到的那个男孩子，以及曼庭过激的表现，她突然明白了。曼庭的内心显然是在挣扎，她需要时间去理顺自己目前了解到的那些超出她想象的事情，而她最近的种种反常表现，并不是未天明理解的觉得这些事情不光彩，而是坚决地把自己划定在他的身旁，固执地保守着他的秘密，不需要他提出要求就主动自发地做起他的攻守同盟。她执拗的样子和刚刚的李原是多么相似啊！
“你在想什么呀？凌子。”小娅张开五指在白凌眼前晃了晃。
白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愣神，她回过神来，握住小娅的手，认真地说道：“小娅，你千万记得回了宿舍不要跟西屏说，也千万不能和别人说。”
“我跟谁也说不着啊！西屏那死丫头不是背上她的小背包就离家出走了吗？曼庭也整天浪迹天涯，剩下的就是你了，我能跟谁说啊！”小娅一脸无辜加气愤，“她们俩有本事都别回来，最过分是曼庭，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一个人们在心里，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
“她比我们还难过，毕竟是她要和未天明恋爱，不是我们。”曼庭蹲在电话亭旁边哭泣的样子又一次冒进白凌的脑海。
“难过什么呀？有什么好难过的？”小娅一脸的不能理解，“管他呢！可菲是男也好是女也罢，我觉得未天明挺好的！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未天明喜欢曼庭，曼庭也爱未天明，瞎子都看的出来！这有什么好想的啊！李原也是的，还当过兵呢！这点觉悟都没有！你也这样！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想想想！你们这些人平时都能说会道的，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还磨叽！”
“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今天是给你面子，没跟那小子计较，下一次他要是再跟我吹胡子瞪眼，我跟他没完。”白凌还想说什么，被小娅一口打断了。
白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自己堵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轻飘飘的的小海绵，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就是这么简单。
“你傻笑什么啊？”小娅指着她的包，“你手机响了！”
“响了吗？”白凌侧耳听了一下。
“响了！”小娅很确定地说，“应该是信息吧！肯定是宗正哥！几个男的，现在看起来就他最好了！”
白凌点了一下她的头，掏出手机来一看，有点意外，居然是未天明。
信息不长不短四句话：曼庭是曼庭，白霄是白霄，把曼庭当做白霄，是不是对她不公平？
不公平？是吗？凌子这样问自己，是这样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若不是早晨和西屏争执，她也压根没想过自己把曼庭当做白霄的问题。确实她在心里将对白霄的愧疚和思念全部转嫁给了曼庭，日后曼庭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人，谁能不被内心深处的情感左右？
“谁呀？不是宗正哥吧？”小娅觉察到凌子的神色变化。
“没谁！”凌子捂住手机放进包里，掩饰道，“口语协会发的，周三晚上增加一次口语练习。”
“是挺烦人的！”小娅嘟囔着，“那些伦敦郊外口音想想都够呛！”
“我去又不是你去！”凌子笑笑一边揽住小娅的肩膀往前走一边嘱咐道，“今天的事回去都别和曼曼说啊！”
“我知道啦！”小娅调皮地笑笑，“接下来你还会让我跟着你，我们俩去自习教室继续做密探，跟踪曼曼一路尾随，确保她不像游魂一样乱跑。”
“真聪明！”凌子摸摸小娅的头，“接下来——”
“知道知道知道！”小娅挥舞右手做了一个劈刀动作，模仿着凌子的口气，“接下来什么别说，给曼曼一点时间！”
凌子忍不住笑起来，平时309的姑娘们就是这样开开心心的，真希望这段阴霾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