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还要和太太解释，姨夫披衣起来说：“我去买吧，沙山路口有一家商店关门晚，现在还来得及。”说完穿上雨衣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姨夫买卫生纸回来时雨也基本停了，我把卫生纸叠成长条形放进月经带，拿着去了厕所。大院的公厕位于院子西侧老榆树的后面，里面的门和挡板早被卸掉了，只剩下两个门槛和两个通着的便坑。

　　男厕和女厕中间隔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经常有不雅的涂鸦，还有几个小洞洞不知谁用报纸给堵上了。左边的茅坑边上不干净，我就在右边的茅坑蹲下，蹲了一会儿感觉肚子不那么胀痛了，刚要起身，发现最大的那个小洞洞里的报纸在动，动着动着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我凑近对着洞洞看去，却见小洞那边有一只黑眼珠在咕噜噜乱转，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心中暗自骂道：“扒眼犯，看我怎么教训你。”想罢，赶紧提起裤子，蹑手蹑脚走出厕所，悄悄绕到男厕所门口，找了一根木棍别在厕所的门把手上，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寂静的院子大声喊起来：“抓扒眼犯啦！抓扒眼犯啦！……”厕所里的扒眼犯被我的喊声惊到了，窜到门口想逃走却拉不开门，咣咣……咣咣……他连踹带拉单薄的小木门眼看就要散架了，多亏赵咏亮急时跑出来问：“在那，扒眼犯在那？”?

　　我指指男厕所，赵咏亮上前抽出别在门把手上的木棍，进到里面将扒眼犯提了出来。扒眼犯是个小个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穿得中规中矩的不像印象中的流氓。此刻邻居们都陆续从屋里跑出来将小流氓团团围住。

　　齐晓军上前一脚踢在小流氓的腿弯处，小流氓顺势跪倒在地。赵咏亮接过梅子手里的手电筒朝小流氓的脸上照去，照得小流氓眼睛眯成一道缝将脸扭向一边。金姨上前一步仔细在小流氓脸上打量了一番，指着他说：“你不是转鼓车间的常小宝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厂里你人魔狗样的，想不到出了厂门你小子竟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林婶也气愤地说：“别跟他废话，干脆把他送到派出所去，厕所的隔板都快被他们捅漏了，有啥好看的，你自己没长屁股哇！”

　　扒眼犯听要被送去派出所，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林姨磕头，溅得泥点四溅。“求求你大姨，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别把我交给警察。我刚下晚班，有点闹肚子就找到这个厕所，刚蹲下听见女厕所里有动静，就鬼使神差的想偷看，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求求你们，如果把我送到派出所我就完了，单位会处分我，说不定还会开除我，求求你们了。”扒眼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央求着。

　　姥姥最看不得人哀怜恳求的样子，何况还是个小子后生，就上前将扒眼犯从泥地上拉起来。“小伙子，念你今天是初犯就放你一马，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种龌蹉的事了，你小小年纪，如果因为这种事进了公安局，一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小流氓感激涕零地给姥姥深鞠一躬，转身沿着厕所边的小夹道一溜烟地跑走了。

　　院长童清源对众人摆了摆手说:“行了，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改日咱们在男厕所这边砌面墙，省得院里的女人上厕所总是提心吊胆的。”

　　“可不是，我老婆晚上上茅楼都要我在外面望风，这茅楼早就该修整修整了。”

　　“是呀是呀！瞧厕所里画的，我看了都脸红，对孩子影响多不好！”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泄着对厕所的不满。

　　第二天一大早，刚回家休假的齐弘业就到皮革厂后身的部队养猪场推了一车红砖回来，傍晚，下班回来的人们才发现，简陋的厕所已经变得焕然一新。男厕和女厕中间砌起了一面砖墙，破旧漏风的厕所门用木条加固了，连坑洼不平的地面也用石灰重新抹的光洁平坦。

　　童清源对灰头土脸的齐弘业开玩笑说：“我说齐老弟，你做好事也不打声招呼？”

　　齐弘业摊开戴着劳保手套的手，“闲着也是闲着，我家离厕所最近，深受其害吗。”说的俩人都笑了。童清源关切地拍拍齐弘业的肩膀：“齐老弟，你这次回来人可瘦多了，脸色也不大好，身体没啥不适吧？”

　　“没事，在部队刚体检完身体好着那，千金难买老来瘦。”

　　“你才多大年纪，我都不敢说这话，没事就好，等礼拜天咱们叫上剑秋和云鹏一起玩克朗棋。”

　　“好哇，上次玩还是去年夏天休假的时候，记得我赢了还请你们吃烀咸菜来的。”说着俩人又是哈哈一笑。

　　冬天炖酸菜，夏天烀咸菜，这是东北最著名的两样民间美食。据说我国百姓食用酸菜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最初擅长积酸菜的不是东北人而是陕西人，后来东北人将它发扬光大，便有了酸菜川白肉，酸菜炒粉丝，酸菜馅饺子等等以酸菜为主要食材的东北特色菜品。

　　至于烀咸菜的历史老人们也说不清楚，每个地方的做法都不一样，但属沈城的最好吃，而沈城的烀咸菜又数齐宏业做得最好，因为听林姨说军区有位老首长，每逢盛夏都会食欲不振、茶饭不思，但只要端上一碗她家老齐做的烀咸菜，那位老首长立马就能吃下两碗大米水饭。姨夫做饭的手艺一多半是跟齐弘业学的。姥姥经常说，姨夫做的烀咸菜虽然也不错，但味道和老齐比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这大概就是经验吧。

　　姨夫的单位附近有一片农民自留地，他下班顺路去农民自留地买了两大捆绿豇豆，烀咸菜一定要用绿豇豆，如果是白豇豆做出来的味道虽然差不多但品相不好看，豇豆是烀咸菜中的主菜，配菜可以搭配小土豆，大头菜和海带丝。

　　做烀咸另外一种不可或缺的食材是牛肉，姨夫从黑市高价买了一斤牛肉，他把所有配料都配备齐，齐宏业一进门就乐了，“呵，云鹏，你这是要开饭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