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倒也是山水轮回，报应不爽，如今齐府和杨府就是那称物的称尾和称头了，一端低了一端就翘起。

在这府这么多年，她也早在这府里混得熟熟的，也还认识了不少小伙伴。

这齐府的没落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只是如今陡然被剥去了那一身华丽的外表露出里面沧桑的肌理来，到底也让她觉得有些遗憾。

她想，她应该也是待不久了的了。老将军若是彻底没了，那她们也就跟着完了。到时候她是会继续跟着二夫人还是被打发出去，而若是打发了出去她又能干什么呢？随随便便找个人家嫁了么？

“若梅姐姐，青挪姐姐是今日离开吗？”正出身着，突地就听到一同而来在她左边洗衣服的瘦小丫头问道。

那丫头才来不久，身子也饿得皮包骨头，平时说话声音都怯怯的，像是怕惊跑了鸟雀似的。

若梅半晌后才缓过神来:“啊？噢，青挪等下上午就能离开了。”

小丫头闻言，有些羡慕地微微张了张嘴巴:“青挪姐姐也能离开了……真好，又能出去和爹娘在一起了。”

若梅问言一笑，这个孩子才来哪里知道，出去了就意味着失去了生活来源，那样又怎么能跟爹娘在一起呢？到最后还不是又要被转手再卖给别的富贵人家？然后再看着那一家人的兴盛衰败，只是希望下一家不要太快，她温和笑了笑道:“大概是将军身子不太好，嫌弃人太多了看着闹心，人少点好，清净。”

其实若梅自己心知肚明，将军身子不好，就连青挪都要离开了。剩下这些一辈子都卖给将军府的下人，要么等着被饿死，要么，就看着将军府不在回来。

还记得当初若梅被爹娘卖到将军府的时候，胆怯许多。

在这里唯一比较熟的朋友，便是青挪。如今连她都要离开了，若梅突然觉得，这将军府，似乎真的是渐渐露出了那苍凉的景象。现在她也开始怀疑起外面世人所说的话了，外人总说这齐将军府是如何如何的热闹，如何如何的富贵豪华，连那地上掉的叶子都是金子变得，起初她听了是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然而如今进来了她才觉得并非是那样。

将军还在自己的寝室中卧床不起，那病恹恹的样子，似乎随时就会撒手离世。只是无能为力啊，将军就这么倒下，真的还是无能为力啊。

“若梅姐姐，你说，青挪姐姐会去哪里呢？”小丫头看着若梅发呆，不经意的找起话题来。

若梅一语惊起，扭头看向小丫头瘦成皮包骨，鼻子不禁一酸。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其实，小丫头这时候来，真的不是时候。

更何况，手这么小，就已经起了老茧。现在的爹娘，当真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也对，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

又有何区别呢？

“不知道，应该是去别的地方给人干活吧。”若梅答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若有所若有所思地咂吧咂吧嘴巴不说话。

洗好衣服后，若梅将洗好的衣服一一的铺开晾在已经搭建好的栏杆上。

今日的眼光万分的刺眼，骄阳高高的悬挂在那碧蓝的天空，河边的细柳随着清风飘起又飘落。四周安静的不得了。

只听见风吹树发出的沙沙细声，若梅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如果当初她不被爹娘卖到将军府，此时的她，又会在哪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若梅轻笑了一下，或许，是已经嫁人并且生了个小胖娃相夫教子。坐在家中缝缝衣服，等着夫君的归来。

然后做饭，在然后，一起同寝安眠。

这样的日子，若梅是多么的向往啊。只是，那都是她内心的幻想而已，在现实中往往是不可能有的，不是吗？

回到府中，已经是中午了。

将军府有个大院子，院子在将军府还没有落败的时候，光鲜照人，不得不说那是非常的气派。

只是若梅此时此刻就站在大院子的中央，以前的院子是仆人们休息的最佳场所。因为将军本人和蔼可亲，对下人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就让他们这些仆人在这里休息避暑。

只是，自从将军府没落之后，仆人们走的走，留的留。剩下就那么几个在将军府中，无非是照料将军的病以及起居。

还剩多少个能来打理这个院子呢？

院子的树与花因多日未打理，早已枯萎变黄。这些花就犹如至今的将军府一般，兴衰的经历过了。不知还能否再次兴旺起来。

若梅叹了叹口气。拿起扫帚打理着院子地上的枯叶，那些枯叶已经是很久没有人去扫了，已经铺满整个院子，显得有那么一点凄凉。

若梅其实在数日前早已听说了齐夕扬在军中的威望很高。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齐夕扬能在军中的威望已经高到无法想象，高到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此事。

只是，齐夕扬想必早就听说了现在将军府的情势了吧。

若梅想。

将军跟齐夕扬的关系并不好，将军旗下并没有什么孩子，齐夕扬就是那个唯一能继承将军的孩子。

只是，齐夕扬哪里愿意回到将军府呢？如果愿意回，现在的将军府，必定和以前一样，光彩照人，想踏进将军府来送礼的人，也绝对的排队排到皇宫那边去了。

齐老将军躺在病床上，两眼没有焦距，就哪么痴痴的盯着头顶上的沙帐。

“老爷，该吃药了。”若梅捧着一碗黑的不见底的东西，齐老将军没有理她，若梅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天齐老将军的状态就是这样，大夫只说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齐将军年轻的时候随着先皇征战沙场，也立下不少功劳，本来可以在京城颐养天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新皇登基后不久齐老将军就自行请缨告老缓乡，搬到离京城三座城池的临水城。

虽然表面是告老还乡，可以年年都有人来拜访。门槛几乎踩破，如今这幅模样，真是可悲，世道就是这样，你有权利大把朋友，没有的只能被人遗忘。

若梅伺候齐老将军服用完药，转身离开关上门。

如今齐老将军这幅模样看了让人觉得可怜，卧病在床儿子不来看，老婆也不来，女儿也不来，要是当初不把二小姐，大小姐，夫人给赶走，此时床头也不是这幅寂寥，若梅心想，整个齐府都知道二姨娘的为人，可这个老将军真是瞎了眼，抛弃妻儿留下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若梅洗干净药碗后正准备去洗衣服，路过二姨娘的房间的时候竟然发现门没有关上，一时疑心渐起，轻悄俏的走到放门口，摒住呼吸，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四处张望，耳朵却紧靠在墙壁上。

墙壁很厚，她根本听不到什么，又不敢贸然的跑到前面去听，要是被抓到了以二姨娘的性子她肯定没活路。

于是，她插穿窗户的一个小孔，这一看可真是惊讶，二姨娘的房子里竟然有男人，只是看起来二姨娘貌似不在，看到这若梅急急忙忙的走开，二姨娘不在房间里，那她肯定会回来的，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二姨娘回房的时候，看见闺房里一身黑衣的男子明显惊讶了，随即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你怎么来了，还光明正大的待着，万一被人看见你我性命不保，”

黑衣男子低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听说那个老头来死了，你打算怎么办？给老头殉葬？”

二姨娘瞄了他一眼，从首饰盒中取出几样递给黑衣男子，“我随机行动，老头一死我就宽起财产离开，谁会傻乎乎的自寻死路。”

黑衣男子掂了掂手中的首饰，推开窗户离开，留二姨娘在房中重重喘气，好在还没人发现他，否则她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若梅回到下人房的时候满手汗水，急急忙忙的拿冷死洗了个澡，今天的事情视觉冲击太大，她需要好好整理大脑。

不知道躺了多久，齐老将军感觉身上的骨头都睡软了，几乎轻轻一碰就要散。

洁白的床纱，红木家具，一切如旧，人却不在。

齐老将君突然十分想念自己的正室和孩子，只是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当初把她们赶出去绝非本意，他早就料到自己的身体不行，等他驾鹤西去，这个府里肯定会是二姨娘得天下，那个时候他想保护她们母女都不行，还不如早早出去，寻个地方，带着对他的恨好好的生活。

若梅推开门的时候，齐老将军还是盯着头顶的纱窗。

将手上的水盆摆在木架上，把毛巾粘湿，细细的擦拭齐老将军的脸和手臂。

“老爷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您都三天没有动过，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若梅边帮齐老将军擦拭，边试图跟他聊天，不然这么下去血液肯定不循环。

齐老将军没有动，在若梅出去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泄。

他是个懦夫，当初打战的时候的勇气哪去了，如今被这病缠的人不人，鬼不鬼，恐怕以后他死去，在地府中的战友指不定笑话他。

他试图抬起僵硬的手臂，不过他没有成功，血液的不流畅已经导致手僵硬起来，若是用蛮力摁下，这只手肯定会废了，如今只能让人按摩，疏通疏通经脉，刚才那个奴婢看起来不错，不像是间谍，以后若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就唤她。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错，眼神如此清冽的人绝对不会是间谍。

在隔壁院子洗衣服的若梅还不知道齐老将军正在慢慢将她划为心腹，洗衣服那叫一个欢快，她小时候最喜欢搞卫生，看着家里干干净净的总有一股成就味道，所在她才选择来齐府当丫鬟，一来这里工钱挺丰厚的，二来她很喜欢做事，做事做的根本不想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