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温夜白已打断她:“程津津,我想要怎么对她,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再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说这些话,没人有资格这样说她,包括你。”
“你说的是当年的顾善吧。”程津津被他的怒气骇到,心里隐隐有惧意,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你没发现么?那个没人有资格说的顾善,早就仗着你的宠爱变得有恃无恐,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顾善,我保证,蓝日刚要是愿意像你对她一半般对她,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回到蓝日刚身边。”
很久,很久,温夜白都没有说话。
程津津的眼中很快就积蓄起眼泪。这是她这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在温夜白面前示弱,毫不遮掩的流眼泪,她是那样脆弱,任何男人见了她这幅模样都会动情,偏偏前面的男人不解风情,从来他都是这般冷血的人,她却不甘心。
“子瑞,还记得以前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的电影吗?我当时哭得好难过,因为里面的女人被那个男人伤了无数次,只因长得丑,配不上他。另外一个女人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撒一声娇,就能获得男人所有的宠爱。我觉得她太可怜,这样对她太不公平。”程津津喉间哽咽,一字一顿的说:“子瑞,别再管她,也别喜欢她,你公平一点,别再让我痛了。”
这是一个女人最脆弱也最诱人的时候,大颗的泪水滴在手臂上,神情委屈动人。温夜白看着程津津,似乎在思考,半晌,沉声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可以给你。”
程津津大惊,这比她获得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望尘莫及!
只是,温夜白远没有她想像中仁慈,喜悦没有维持多久,他的声音像空谷回音一般在这空旷的卧室里回荡:“我给你的是我想要给的,你想获得这一切,只能照我说的做,你一直都懂的。”
程津津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她还竞争不过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她的脸色相当阴沉,眼中泛起绿色的光芒,一如自荒野坟墓中走出的孤魂野鬼,脸拧了起来,甚至有些扭曲:“她到底哪里好?你这样喜欢她。”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温夜白绕过她,“出去吧,下次没我的允许,不要进来。”
程津津为了他的冷血感到咬牙切齿,凭什么?他明明让她感觉到,他不是那样无情的人,却总是对她这样残忍呢?一路上几乎是带着这样愤然不平的心情踏出他的房门。她将背脊挺的笔直,努力维持高傲的姿态。
※※※※
这日早上,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听说了蓝日刚的案例,表示很有兴趣,这个消息让顾善和言子封精神一震,一起跟到医院,看着蓝日刚被送进手术室,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言子封在后面说道:“顾善,你回来。”
她疑惑地回头。
“你哪里都别去。”
“什么?”顾善先是一愣,很快坚决摇头,“……不,我帮不上忙,留下也没用。”
“但是现在唯一支撑日刚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你,你不怕他见不到你放弃了么?”
“我没那么重要。而且,他是日刚,他想要活下去就不会轻易放弃的。”
言子封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
“可是——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你既然来了,不能再留久一会?”。
“我的生命里不是只有蓝日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离开S城已经一个月了,她想像不到这阵子是怎么渡过的,孤独寂寞是再正常不过的煎熬,若不是有点信心,她不敢在这里消耗这么长时间,到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她怕他真的生气。
言子封再说不出话。
“算了,你要回去也可以,但是别挑现在这个时候,他做完手术人很脆弱,需要我们照顾,如果知道你离开了,他肯定会乱想。”他想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再待在这里几天照顾一下他吧,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应该可以吧?”
顾善为难地看看左右,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几天的时间,对她的计划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蓝日刚的身体恢复如果真的有那么大影响,她还是愿意留下来。
在这一个月被病魔折磨的日子里,除了站在一旁揪心地看着,她并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她错过了多少。
就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下意识打开手机,抚摸了一下温夜白的名字。发件箱有无数条她发过去的信息,收件息却一直没有动静。她叹了一声,想到这几日就准备要回去找他,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又一次将手放在温夜白的名字上。
点开“写信息”,在脑海里构思着短信的内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带着期待。
自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顾善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身形壮大的男人朝这边跑过来,手上一边极迟钝地抱着一个脑袋流着血的男孩,一边大声呼救。他们怀中的孩子纷纷号啕大哭,声音充斥整个条走道。
在几个壮大皮肤偏黑的男人还在奔跑的时候,在走道上走着的人还反应不过来,只晓得惊叫一声。因为速度太快,行人来不及给他们让道,一下被撞倒在地上,痛得不顾素质地怨骂。
撞倒行人的大人们丝毫不以为意,只板起脸很凶地冲着那行人用英语骂了一声,气势过于凶悍,行人吓得再不敢回嘴,反观他们怀里的孩子,小孩们都长着金色头发,浓眉大眼,无辜地掉着眼泪,同时还有鲜血溅落下来。
很快又有大片抱着小孩的大人冲进走道,在看见这么一群奇怪的人,本还有闲情逸致在走道上散步的病人和行人们纷纷悻悻而去,顾善也收好了手机,赶快往前走,想要避开那些在后面气势汹汹冲上来的黑人。
这时,后面传来了孩童的呜咽声。
她与身旁的女行人立即敏感地转过头去。
小孩吓得摔倒在地上了,膝盖上磨破了一大块布,流出鲜红的血迹。四周大家只顾着躲避那群黑人,没有人理会他,身旁的女人也赶紧走开了,顾善没有多想,立即蹲下身子,抱起和小斐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正准备抱着他起来,血腥味涌上鼻息,在这短短时间之内近十个黑人涌了上来。
心跳也在这个瞬间停止了。一整颗心像已沉没入深海。
如果他们将她和小孩子踩过去……
路中央蹲着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没长大的男孩子,黑人们没有半点耐性,板着脸上前大力地推开她,让出一条路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抱着孩子冲了上去,直奔电梯。
庆幸,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在情急之中他们还尚且保存着点人性,顾善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坐起来,抱着小孩子坐到走廊的石椅上,从身上拿出纸巾,捂住小孩子流血的膝盖,待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的父亲找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接二连三道了几声谢,才抱着孩子去医务室。
待小孩和他父亲离开后,不知道是情绪起伏太大还是动作太大,她开始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腹部,一阵一阵的剧痛让她额间蓄满了汗,满背发凉。不安突然占据她的内心,手掌紧攥在一起,她撑着身体强忍着走了几步,终于是撑不下去。眼前刷的一黑,她整个人就要倒下去,手掌在千钧一发间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胳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言子封走过来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愣了一下,在那个美国男人用着一堆英文不满的控诉时,走上前道了声歉,扶着顾善的身体,“发生什么事了?”
仿佛掉入一个无人空间,周围的一切嘈杂她都听不见了。
她觉得身体很重很重,意识很远很远,身体开始一阵阵地痛,好像有一股温热从身体里流出,她大力的喘息着,好疼,最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疼到她已经不敢去想像刚才摔倒要付出的代价。
意识就要飘远的最后一刻,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里。顾善紧咬着嘴唇,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抓着他说:“子封……快……送我去看医生……我肚子好痛……我怀孕了……”
顾善身体从小到大都很柔弱。
从发现怀孕开始,一个多月的日子,她都小心翼翼,十分爱护身体。
顾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睁开眼睛,眼前是她熟悉的一片白色,鼻端渐渐恢复嗅觉,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头很重,身体很轻,整个人好像麻痹了一样,动都动不了,半晌她才恢复了一些力气,微微偏了下头。
病房里还坐着言子封,他坐得离她很近,手肘撑在她床榻边,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黑色的眸子,此刻他眸子里只有她小小的影子,苍白的小脸,没有血色的嘴唇,看得她心惊。
顾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样的平坦,她什么都感觉不到,言子封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她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肚子里的动静,这一刻当她得知这东西可能已经失去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种生不如死的悲伤感觉。
仿佛心脏被一个尖锐的刀子狠狠割了一刀。很疼很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