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封。”她的声音很虚弱,但是此时房间静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他应该是能听见她的声音,果不其然,正心不在焉看着远方的言子封意识到动静,立刻转过了脸望住她。
接下来的话太残忍,残忍得还没有问出口,她就无法自制的难过。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急,砰砰砰的,仿佛就快要跳出嗓子眼来。那巨大的悲伤将她整个人淹没,显得她如此脆弱不堪,她哽咽了,颤颤抖抖的说:“我的孩子……还在吗?”
言子封听到她的声音,神情很复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说:“虽然很危险,但是她还在。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注意饮意,其它的都没有什么问题。”
顾善觉得连呼吸都轻了,手掌不住的在腹部摸索。体会着那存在感不强的小生命。
感谢苍天,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因为蓝日刚,言子封隐瞒了她很多天,那个时候,是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这孩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此时,他的心情不是不纠结的,一再三思后,还是决定如实告诉她。
言子封暗暗打量了顾善一眼,看见她抿着唇笑的模样似乎很开心,有些不忍,目光移向别处,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上个星期,S市那边给你寄了张喜帖过来。”
顾善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下隐隐约约一沉:“谁的喜帖?”
言子封眼神闪烁,尴尬地一咳,看着她那闪躲的神情,再不敢瞒下去,声音也压低了:“温子瑞上个月在媒体面前,承认了和程津津的婚约,昨天是他们的订婚宴会。”
顾善心中忽地一搅一拧,十分难过,手指暗自攥紧了床单:“他要和程津津结婚?”
“嗯。”言子封看着顾善的眼神很是复杂,一脸崇拜地说起温夜白:“他向程津津求婚了,通过现场直播,可以看到昨天的订婚宴会很成功,很多人都去祝贺了。”
顾善瞪圆了眼看他。
“你不要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日刚对你的心意如何,别人不知道,仙上自己难道还不知吗?”仿佛是为蓝日刚抱不平,他沉眸看她:“日刚也知道错,不像温子瑞,他和那程津津有过一段不清的渊源,听说他们俩家很早前就定下婚约要联姻……”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爱上了温夜白呢?!她明明说过喜欢的人是秦镜,怎么可以!顾善一时间惶恐至极……程津津在骗她!所有都是假的!什么不认识温夜白,原来他们早已经认识不浅!
言子封冷笑:“他当你是什么啊?不是和程津津是真爱吗?他要对别的女人负责,不用对你吗?收到喜贴的时候,日刚的病情还不稳定,我担心你的离开会对他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就没告诉你,如果那时我知道你怀孕了,我不会瞒着你。”
顾善下意识就往后缩了身体,离言子封远了一些,她愤怒极了,声音拔高了几度:“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寄给我的喜贴,你凭什么不给我?我留在这里是自己的意愿,不关任何人的事,你也没有立场干涉,你怎么能这样做?”
言子封意料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扯着嘴角冷冷一笑,言辞咄咄的说:“那个时候我确实有负罪感,但现在我不觉得,他让你怀孕了,还去和另个女人结婚,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你?”
顾善看言子封的眼神像淬了冰,冷漠极了,她笃定的回答:“他会!我相信他会的。”
言子封不再争辩,只是无力的摇摇头,感慨万千的说:“我以为你经历过日刚这件事后会成熟一点,没想到你的心境还是和当初一样纯净,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从桌上拿过不知何时放在上面的喜帖,“我现在把这张喜帖给你,希望你能记住,至少你和日刚是法律公认的夫妻,温子瑞却已经有未婚妻了。”
顾善看了一眼喜帖,别开了眼:“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只要他的手术做完,我就会离开。”
蓝日刚大概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他苦苦一笑,把喜帖重新放回了桌上。
可是她,遇到事的第一反应,不是退缩和逃避。
这是他始料未及,也感到不敢置信的。
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说的话像是打在棉花上,再看她果决的神情,没有因为自己的只字片语动摇半分。他一字一顿的说:“日刚还在做手术,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说完,离开了病房,关上了房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顾善一个人。
言子封离开后,她才放任眼泪流下来。病房的安静让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眼泪滴落到枕头的声音,难受得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身体的疼痛都覆盖不了心痛。
这是报复吗?他在报复她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了蓝日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
在面对脆弱的生命,她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只知道因为一已私欲而眼睁睁让他死在他们面前,这样残忍的事情她做不出,尽管她没有能力,但也也会为之争取,就算是没有任何感情,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时,也会愿意伸出援手,更何况是在一起朝夕相处几年的人?
这是报应,是老天在惩罚她,惩罚她贪心,想要无愧于心,又想要温夜白的爱。
她能接受惩罚,可她还是控制不住难受。谁都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了,她甚至偷偷卑微的祈盼,也许他是个男孩,长得像温夜白多一点,给他穿干净的新衣服,和他一起玩游戏,带他一起去游乐园,弥补她小时候的遗憾,把这些期待的快乐都一一奉献给这个小生命。
可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那个做了无数次的美梦此次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没有痕迹,她在辗转反复的夜里泪流满面,有些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没有温夜白,这一切的假设都失去了意义。
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她,她却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失去所有,是她自作自受。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任眼泪从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濡湿一片。
※※※※
清晨,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善刚睡过去,听到尖锐的铃声,睡眼惺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伸出手扭摸到了桌上,在空荡荡的桌上四处扫动,才抓起手机,放到耳边,沙哑地应:“喂……”
她一愣,仅存的一点睡意也全给震醒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整理衣襟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已。她努力要看清那些纽扣,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视线,只有一片模糊的水雾,最终,不知花了多大的气力方才穿戴妥当,往外面奔去。
她一路奔距,路很长,没有尽头般怎么跑也跑不到终点……
但是,她突然看清了一件事情,失去一些东西,活着也没有什么用……
他抱着她,他和她订了婚,她开始在脑海虚弱他们在订宴会上的幸福笑容……
那样清晰,清晰得叫她无处遁形。
从昨天开始,这样的日子,恐怖而沉重。
顾善强忍激动情绪,迅速地往急救室的回廓走去,来到一号急救室,看到来回着急走着的言子封,还有手术室里不停走出的医生与护士,个个脸色凝重而紧张。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看着手术室门板上的红灯一直不停地闪,身体微微发抖,朝言子封走去:“他现在情况怎样了?”
言子封转过头,看着脸色还有些许苍白的顾善,喘息未定地说:“本来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刚才突然出现了意外情况,他的脑神经压住了增生的瘤,现在要将瘤除掉,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脑神经,随时会脑死亡,成为植物人!”
顾善愣住,出乎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
言子封看了她一眼,本来还想说话,却还是摇摇头,不作声,脸色沉重地转过脸。
顾善依旧静静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紧张地过去了。
期间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数次从她身边无言地经过,每出入一次神情都加凝重几分,顾善和言子封默默等候着,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医生,更不敢问他们情况如何,只怕听到令人难以承受的噩耗……
“善善……”在静得只听见喘息声时,一个很动听的男声,清晰地传入耳边。
顾善转过头,瞪着泪眼看着面前的帅气男子,穿着灰色的衬衫,打着正式的领带,戴着黑边眼镜,手拿一个棕色的公事包,一派邻家大哥哥模样地看着顾善,这样的感觉,还是在两年前和蓝日刚结婚时,才见到,当时也是他当公证人,时隔近两年,他们又见面了……
顾善惊喜,“陈律师。”
其实不算隔了一年,去年那时候,她在书房外面也见过他一面。
“你怎么过来了?”
陈律师细看言子封一下,对他礼貌颌首,算是问过好,才对顾善缓缓地说:“很容易猜,是日刚叫我来陪你,来往头等飞机,按时付酬,住宿是六星级酒店。”
顾善怔住。
陈律师打量她吃得圆润的脸,却掩不住神态的憔悴,他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打开手中的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协议书,递到她面前,“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你应该都想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