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竟然结婚了！”叶爸爸怒气冲天，叶妈妈的怒气此时与他一对比，完全是九牛一毛，要是可以，此时他会拔了所有吊水的针，然后一把走到那个搂着他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的男人身边，给他几拳！

“爸，你别生气，小心身体……”流苏轻轻挣脱了杏连翼，走到叶爸爸床前，拉住他的手低声地说，有些带哄的语气，隐隐约猜到了什么，叶爸爸想到这阵子不停有人供应手术费，再看眼面前穿得非富即贵的男人，他动怒，十分生气地质问流苏：“我的手术费是不是他帮忙出的，你们母女俩哪来的钱，告诉我，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阿翼，他……”流苏轻叹一口气，今天来这的目的根本不是这样子的呀！

“把钱给我还给他，我们家不拿他这钱，就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为了这些钱卖女儿，我现在就出院！”叶爸爸眼看就要去拔手上的针头，流苏大惊，一旁的叶妈妈手明脚快地，按住了他的手，千钧一发中阻止了他自虐的行为，松了口气之际又忍无可忍地骂：“你真是坐着说话腰不酸，现在躺着更惬意了舒服不是？我们母女为你有多担惊受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死倒是容易，到时候心脏病一发就一了百了，可这钱呢，你去哪一千万还人家，卖女儿，你不想想谁家能卖一千万！要是人家瞧不眼，就是十万也嫌奢侈！”

“你说什么，难道你还觉得开心，流苏这辈子就因为我这老不死的毁了，换作是你能安心吗，我哪天有一秒舒服过，我天天都想着哪钱的来由，我更担心流苏在外面人生路不熟的被人欺负，我没有一天不后悔来美国治病，要是可以我宁愿陪在流苏身边，就是要死也死得无憾，而现在是活不好又死不了！”叶爸爸抚着胸口，激动地喘起来，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流苏发现了，吓得不知所措，正要去医生之际，站在不远处的杏连翼淡淡道：“我叫医生过来，爸、爸、”——

“爸，妈，我们先走了，好好保重身体。”杏连翼搂着流苏，扫了眼病床上平缓过来的叶爸爸，又扫了眼恋恋不舍的叶妈妈，语气淡然。

叶妈妈对他的印象一向很好，有些不舍地挽留，“怎么就要走了，好不容易看到一面？再坐坐吧，别理他，他这人就是直性子老实没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心肠还是好的，我们都是喜欢你的，和流苏再坐坐吧，你们舟车劳顿一天了，很累吧？”

病床上的叶爸爸闷哼一声：“留什么留，在这里有哪里好坐，你以为味道好闻吗，也没什么事不必大惊小怪的，趁天没黑回去吧，找个地方睡一晚。”

爸爸说话就是这样，明明心意是好的，就是故意表达得生硬，流苏抿了抿唇，眼窝有些湿，被杏连翼更紧地搂在怀里，他摇摇头，“明天再和流苏过来，爸和妈好好休息，等会还得去找这两天要住的房间。”

叶妈妈听完，脸上一片喜悦，“好好好，你们两人可要注意安全，有空就过来，他啊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还是喜欢你的，就是一时间开心过头了，所以心情有些激动，妈妈也喜欢你，今儿的事别放在心上。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明天大家再静心地聊聊天啊。”

“哪这么多废话！”叶爸爸不耐烦地催促，从窗户看过去，天都要黑了。

“爸，妈我们走了。”杏连翼拉过流苏的手，将还有些憋屈，处于感伤的她从医院带走。

流苏对今天的情况也感到尴尬，“阿翼，爸爸平时不是这样的……”

进到房间，杏连翼在脱身上敏锁的外套，解衬衫的扭扣，她上去帮他解，将他身上的衬衫脱下拿在手里，有些面红耳赤，他赤着胸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径直地进去浴室。

流苏心情略微沉重，拿着那明明很轻却觉得格外沉的衬衫在原地怔了怔，一会后往隔着白色玻璃门的浴室里面望了望，不知道望了多久，直到里面的水声渐停，她才恍然惊觉，把他的衬衫放进阳台的自动洗衣机里，为他翻找衬衫。

她弯着腰苦思要找衬衫给他写还是棉料衣，想得格外出神，以至于门浴室的门响了下她也没有注意，等回过神时一双健硕的手臂已经搂住了她的腰身，淋浴完的身体带着清新的气味，她思忖了半会想要说句什么，他淡淡地话在头顶由上至下地砸了下来，“我有点事要出去，晚上先睡不用等我。”

杏连翼穿好衣服关上门离开房间，她还呆呆地，背部的温度渐失，顿时口干舌燥，她去打了杯凉水喝，是生气了么，因为今天的事受气了，她整不清思绪，又再灌了几口水——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他不知道忽略了几次，从刚才出门就震到现在，杏连翼拿出来，屏幕依然显示那两上曾经熟悉的名字，他的眉微蹙。

他不耐烦地按了接听键，还没出声，电话那端的顾夏已经先抢声道：“阿翼，你在哪里？我问了杏伯母，她说你出去渡蜜月？呵呵，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对不对，你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顾夏！”她委屈求全的语气，一下子让他的心立时被狠狠的攥住，

“我结婚了！”他说出的话却仍是冷淡的，甚至对着低低的吼。

“阿翼，不要这样，你不要告诉我，杏伯母也这样说，可是我只是笑笑地，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很坚强，可只有你知道我多么脆弱，那一刻我有多想哭你知道么，可是我不敢，要哭给谁看，大家不会在意我的眼泪，阿翼，求你了，你不回来的话，这次换我，我去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然后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阿翼，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在电话那头忽然崩塌了地哭起来，哭得他整个人有些恍惚。

“过来找我？”他嘴角噙一丝冷笑，“和我妻子说，你曾经是我的旧爱，你觉得很好玩么？别闹了，顾夏趁早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或者……找杏亦南，他也在家呢。”

“阿翼！别这样好吗？我们忘记以前伤心的事，重新开始好吗？”她苦苦地恳求。

“顾夏，别闹了！”他重重地一吼，今天在医院受的气还没现在郁闷，手攥紧手机，修长的五指泛白，眸子闪过她战战赫赫帮自己解衬衫的模样，心情没来由地又开始烦燥，他摇摇头，对着电话一字一句：“从来没有人希望你回来，既然当初走了就走得潇洒些，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顾夏，好聚好散，以后不要联系了。”

他一番话说得冷血无情，不留任何点念想给人，就在掐电话最后一刻，那边的女人竭斯底里地喊，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婉转：“我从来都没有爱上过亦南，我和他也是普通关系，当年我会离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那只是个为了能离开你的借口，阿翼，我需要钱，没有钱我就完成不了学业，我和你在一起享受许多外人羡慕的光环，大家明着不敢和你摊牌，私底下都是找我，杏伯父当时让我离开你，我要多少钱都给你，说你正是年少无知不能因为一段感情毁了以后的路，我哭着不肯答应……”

她继续喃喃地说着，哭得嗓子都暗哑了：“阿翼……可是不答应的下场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几个月里承受了多少，我的学绩被篡改，依我的成绩根本无法考入名牌大学顺利毕业，那我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大家都指望着我争气，要是没办法考上大学我怎么办，我不敢跟你说，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骄傲的，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成绩依然惨不忍睹，爸妈也发现了毛病，可我也不敢说，只能一个死死地咬牙，天天熬夜通宵用努力证胆自己，就在我快熬不过来的时候，杏伯母来找我了，她告诉了我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她说女孩子也可以不附依男人活得很好，亦南正要出国留学，她说我要是愿意的话她会无条件帮我一起跟亦南送过去留学，所有费用你们家出，而且不会向你泄露半个字……”

“我动心了，阿翼，我当时很笨，相信杏伯母说的话，她说要是真的相爱，不过三年的时光，倔傲如你，你一定会等到我回来的，可是……你没有来找我，更加没有等我，还结婚了，阿翼，我好后悔，要是没有你我这样骄傲地活着有什么意思，阿翼，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好吗？”

杏连翼没有再听下去她在讲什么，而是恍恍惚惚地扣了电话。这三年，他自以为很痛苦地熬了过来，却没有找过她，还和别外的女人结了婚……顾夏的话，就像把刀子，在心头上尖尖地削，削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间还会让人感觉到鲜血的红艳，看到生命的希望，他烦闷地掐了掐眉宇。

为什么此时心里，会闪出一个回酒店的念头，想她是不是缩着骨头躲在被子里取暖，这个念头一出，他瞬时惊住。淡淡地笑了笑，将手机丢弃在路边的回收桶里，双手插口袋，优雅地往来时的路线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