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连翼没有再靠近窝在床上曲着身子哭的流苏，漠然地取过一套折叠整齐放在衣柜里的衣服换上，优雅从容得对一室的悲伤似乎视而不见，取过沙发套在身上，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站在门外，合上了门，房间倏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闷在枕头里的受伤的小兽。

微微闭了眸，烦燥地扯了扯领带，他断然地合紧了门。

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室内一片狼籍，杏连翼淡漠地走人，房间一下空荡荡。

流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来挽回，在他面前她向来词穷，今晚悲痛欲绝里所说的那几句话，已经像抽空了肺部所有的气，难受得她喘不过气。

流苏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走下床默默地流泪，小手收拾着地上的散碎，捡起那张被她丢弃在地上的白纸，重新拾起放好在桌上，情绪看不出喜怒哀乐，唯有眼泪滴嗒地掉。

杏连翼端着酒杯，站在角落里与苏亦云聊天。

苏亦云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打量着他，“为情所伤？今晚你喝了多少杯酒知道么？”

杏连翼淡淡扯了扯嘴角，“我谁啊，左右逢缘的杏少！”

嘲讽着，就是轮完了周遭的所有男人都轮不到他，不是不信邪，是可能性早就为零了。

苏亦云瞥了眼悠然自在的杏连翼，身着黑色西装，里面单着一件衬衫，领带微斜，仍然是外人皆知的风流杏少模样，细长的眼角没有如同以往般得意地眯起来，他轻笑地讥道：“回家去吧，看你样子也快活不到哪去。”就连喝洒也是心不在焉的，他嘲笑一声。

杏连翼抿了口洒，神情淡漠，嘴角微勾，“还不错，美酒佳人在怀。”他对前座望穿秋水的小姐扬扬眉，示意一笑，小姐立刻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苏亦云冷眼旁观那女人围上来，冷冷地笑：“你不要后悔了才好，小然喜欢她，这件事我不会帮手的，就算是兄弟，嗯哼？”

杏连翼闭眸斜靠在沙发上，那女人解开了他的扭扣，灵活如蛇般的手钻入了衬衫里，很职业地在取悦他，身上的香气直逼鼻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了，最近一触碰到女人都没有以往热衷，反而感到烦闷，那只手在胸膛每抚过一寸皮肤眉就柠紧一分，微微睁眸看见了那染着红指甲油的妖艳手指，印象中她似乎是不涂这些东西的，手指总是保持得白净，低咒一声，他沉声地道：“去伺候别人，我这不需要。”

女人怯懦地伸回了手，一头波浪的黑发垂在肩上，身上的衣服是保衬的连衣裙，脸上只施淡妆，看来是新手，听到他的话也不敢跟其她成熟的姐妹一样嗲着声音撒娇，缩回身子有些失望地就要离开，一只手臂倏然被抓住，她讶异，滚烫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杏连翼瞬时在她眉宇捕抓到了一丝熟悉的神情，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辗转地吮含一番，他风流倜傥的性子不改，用食指抚了抚女人残留口液的唇，“晚上，我包了。”

上午的时候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去坐飞机准备旅游了，她没有跟去，大家顾忌她有身孕。

后来苏然来了电话，她这几天一个人天天窝在房间也无事事，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逛了一下午的街，流苏脸上没有平时红润的光泽，苏然也看了出来，只是轻轻地拍着她们肩抚慰，倒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出声，这些天杏连翼在外面花天酒地，从苏亦云她是知道的，所以才想约她出来散心。

逛完街天色还尚早，她们还去了超市逛婴儿用品，苏然热衷地送了很多婴儿用品，男女各一套，她只是微笑，最后整袋地提了回家，身体开始有些妊娠反应了，回家的时候并没有叫司机接受，坐公共汽车到路口，她提着颇沉重的东西一路徒步走回家。

空气顺畅，她呼吸着新鲜的味道，他们住的地方是高级地区，有专人巡逻保证安全，环境也很好看，路旁有种植百合花，一排排地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她看得笑逐颜开，手轻轻地抚着肚子。

回到家后，家里今天安静得就算一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走路的时候鞋板贴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走到楼上经过走廊，一个似曾相识地女声尖叫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袋子。

家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房间发出声响，不是她敏感，是心里的动静颇有些大，她走上前放下了手里沉重的袋子，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插进去旋转几下，锁因为她的动作咚地一声解了，手稍微用些力一旋就打开了。

门半开，她带着犹豫没有推开，心想或许是他回来了，在里面忙活事儿，他有时候也会把公事带回家完成的，要用到视频语音，所以那会都发出很多人争谈的声音，包括女人的声音也会有，她敛了眸，释怀地推开门，带着一丝期盼。

流苏推开门，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

地上床上，甚至桌上，都散发着男人的，女人的衣服，艳红的BRA掉在门口处，就在她脚边的距离，他的衬衫西装被抛在床上地上各处，房间透着浓烈的香水味，她轻轻地眨眼，将视线从衣服上移开，男女交缠的呻-吟声是她想忽视也无法忽视的。

流苏脸色一阵苍白，就这样站在门口处看着那两个抵死交缠的男女。

“有人！”女人在情潮里发现她，沙哑着声音：“杏先生……门口，站着个女人！”

女人享受舒服地叫出了声，却又抵不过被人观看的羞耻感，大着胆子提醒。

床上那两个身影，男人皮肤呈健康的古铜。那个男人，是印在流苏脑海里的男人，再熟悉不过的。

她没有动，站在门口。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是有多久，时间过得如往常般，她就定定地一直站着。

杏连翼慵懒性.感地从女人的身体上起了来，从容地穿好了衣服，折起衬衫衣袖，修长的双腿被包裹住笔直的西裤里，修长的手指不羁地系着扭扣，床上的女人还神魂颠倒躺着回味，他没有抬眼，神采奕奕地走到流苏身边。

流苏抬脸正面直视他，轻轻眨眸，平静地问：“她是你以前的情人？”

她以为她会竭斯底里，或者崩塌，谁知说出的话竟这样的心平静和，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她也在心里深深地佩服自己，跟着他久了，经历的事多了，现在心境也成熟了许多吧。

他颀长的身子懒懒地倚在门上，声音里还有些情欲留下的暗哑，“不是。”

她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问：“你这几天没有碰我，就是因为在外面有女人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头缓缓地点了下去。

她弯下身子，将脸低下去，忍住到了眼底的湿润，掩饰地拿起地上的东西，她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出去！”手里的那袋婴儿物品提起来更沉重了些，压得她又是喘不过来气，步伐却健快地拔步跑开。

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来挽回，认为再也没有必要了，手里的婴儿物品在出了小区后，被她丢进了可回收垃圾箱。来时觉得小区的道路一切都是好的，空气是香的，花儿是美的，就连藏于绿草里的野草也是带着希望的生命力，只是现在一并无心去望。

招了出租车报了地名，是一家有名的药店，这地区出现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司机出的价钱有些昂贵，她懒懒地敷衍，没有去在意，只要到了目的地就好。

这几个星期再苦再涩都熬了过来，从来也没有想过会面对这种窘困，公然撞见那温柔缠绵的一刻，不知道人心还能坏到如此地步，她自问一向没有做过什么大坏大恶的事，可到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坐在出租车后座，双膝曲在座椅上，双手圈着双腿，脸抵在膝盖上，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阿翼，这次，我们真的玩完了。

近两个小时后，流苏在一个药店门口停驻了一会，咬了咬牙，最终是走了进去。

药店的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看到她，和蔼地问：“要买什么药？”

流苏说明了情况，主要是怀孕一月不到，买可以堕胎的药。

中年妇女扫了她几眼，有些疑惑地问：“你几岁？之前有过类似地堕胎情况么？要是身体不济的话还是不要轻易买药，到时候出了意外，这事儿就大了。”她笑了笑，这年头怀孕堕胎上哪都受人鄙夷，以为在医院那会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了，恶性果然是循环的。

中年妇女看她没多少犹豫之意，许是家里也有个这样十几岁大小的姑娘，心里觉得可惜，又问道：“买这药回去，是一个人偷偷地喝，还是有朋友或家人陪着没有？”

“阿姨，您到底是卖不卖呢？”她没有回答，淡淡地问。

中年妇女见一片好意人不领情，不悦地皱了皱眉，只好作罢，管她人的死活呢，自家的孩子要是不检点回家头件事就是打死她，哪能这样出来丢人。

流苏淡淡地望着她，这么久了，那神情里的鄙夷她能明白，但早已激不起心里的涟漪，她的手再次放上小腹，那里很扁很平，几乎是感受不到小孩子的气息的，只是，当知道肚子有那个小生命时，人生才真的燃起了点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