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在家,也许是去邻居家,也许学校有事。我上了二楼,姐姐已从阳台走进了客厅,看我的目光中竟带着些愤怒。我不明所以,仍冲她笑问:
“姐,怎么了?”
“谁送你回来的?”姐姐坐下来,斜靠在沙上,抬眼盯着我。
“任宏民啊,你刚刚没看到吗?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她。
“不是杨浩吗?”她锐利的目光看向我,我竟觉得像是仇恨。
“怎么会是杨浩,姐,你这话说得好奇怪哦。”我探究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说清楚她有如此奇怪的情绪的原因,她却淡淡地说:
“没事,我累了,先睡了。”
她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留我独自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客厅发呆。
尽管我一直跟杨浩强调不要对姐姐坦白我和他很早之前就认识的重要性,但他还是在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现在他不仅解释不清当下他和女同事的关系,又解释不清我和他在姐姐看来早就认识却又故意瞒她的不清不楚的事实,姐姐也因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我百口莫辩。
我敲了敲姐姐的房门,她没应,我推门进去,却见她对着电脑坐着,屏幕却是黑着的。
“姐。”我轻声叫她。我一直是怕她的,从小只要惹她生了气,她僵着脸站在一旁不理会我,我就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也全不看在眼里。而坏就坏在,我再怕她生气,我再急,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应对的办法。
“对好词了?”姐姐讽刺地说:“那么你打算再编一个什么谎话来哄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战战兢兢地走到她床前,与她隔着一米的距离,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跟她撒娇:“别生气嘛。”
她甩开了我的手:“生气?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呀,亏我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说,我和杨浩闹脾气跟你诉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看着我的笑话呢,你们俩把我当小丑耍呢?”
她转动了椅子回身看着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早在我认识之前就认识了,居然还能在我面前装不认识,我是现在才知道啊,我还有一个演技一流的妹妹。”她极尽刻薄,失了往日的娴静。
“我和杨浩是在你们确定关系之前就认识了,我只是怕你误会,所以才没跟你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解释,但自己都觉得太过苍白。
“误会?是怕我误会你爱上了我的男朋友吗?还是说,如果没有我,在一起的会是你们俩个呢?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为了等他,天天守在咖啡馆,这些杨浩知道吗?如果他知道,只怕他怎么也会甩了我这个整日疑心她他别人有关系的小心眼女人吧?”
姐姐眼里满是嘲讽,这样的她,是我无法直视的。她细数着那些我为杨浩,我自以为是为爱所付出的一切在现在看来竟是卑劣的,让我顿感无地自容。
“我只能说,我和杨浩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们我无话可说。”我甩下这句话,冲出了她的房门,如果我没有做错什么,那么我就没有必要为此承受她的嘲弄。
但我还是哭了,心里满是委屈。因为她的情伤,我尽力要去维护她的自尊心,不去触碰她的敏感,最终却成为了我对她隐瞒的借口,我是一个她不愿再相信,不愿再倾吐心事的妹妹,我对杨浩的付出付诸流水,隐忍自己的感情的结果却换来了她无尽的怨恨。
我出了家门,这样的她,这样的我,只怕一时之间彼此都不愿意面对面吧。
我空落落的一人走在又飘起雨的街头,走得匆忙,顾不上拿一把伞或者收拾些日常该用的东西,酒店是有员工宿舍的,只因离家近,平常没怎么去住过,这会只怕当初分给我的床让已让同事废物利用了。
沿着干净又潮湿的街道一路走过去,我百无聊赖地数着一盏一盏路灯,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又拉长了再缩短,如此却也走过了小区到了大马路,站在十字路口再也迈不开脚步,除了回家,还能去哪呢?
幸好手机是带了的,掏出手机给乐晓打了一通电话,她没接,过两分钟又给我回过来,说是和徐兴荣在电影院看电影,我便没说自己的境况,何必去扫人家的兴呢。接下来也只有任宏民的电话可以打了,正当我犹豫之即,手机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我推说加班之前睡宿舍了,她也就没再多问。
如此一来,便没了退路,果断给任宏民打了电话。诚如他所说,我是该相信他的,在没路可走的时候,大可以安安心心地投入他的怀抱。
他来得快,车子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我在他眼里应该与一只落水狗无异了,因为不过几分钟,雨势加大了。他脱了自己的外套裹住我,我瑟瑟发抖:
“把我捡回家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他望了望我走过来的路,心疼地看着我:“你就不能早点给我打电话吗,或者找个可躲的地方躲躲雨也好,站在这大马路中间淋雨想让谁来怜香惜玉?”
“把自己弄得楚楚可怜不就有人会把我捡回家吗?”我冲他嘻嘻地笑。
他开动了车,在雨雾中驶向他家的方向,我不安地问他:
“我去你家合适吗?”
“我家没有别人,宏叶今天上夜班。”他说得一脸坦荡,反倒显得我想得太多。任宏叶上夜班我自然是知道的,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给他打电话,就算是打了电话我也不会跟着他回家,否则这一晚,谁也别想安得下心。
我看了一眼任宏民,他认真地开着车,脸上并无异样,发觉我在看他,侧过脸笑着看我:
“怎么了?”
“没什么。”我顿时红了脸,忙转过脸看着窗外。
任宏民却哈哈地笑起来,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得更肆意了。
“你家里为什么只有你和宏叶,你爸爸妈妈呢?”我一本正经地问他。
他停下了笑说:“我爸爸妈妈经常四处旅游,很少住家里,我们家里的生意大多不在本市,所以他们就很少过来。”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略带嘲讽地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富二代。”
“不能这么说吧,虽然我住的是我爸爸买的房子,但我一直也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他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你不是那种靠父母生活的纨绔子弟吗?”我说:“可你妹妹身上却有很重的富二代的味道。”
“她脾气可能娇气一些,只是还没长大吧,很多时候只是希望多得到一些呵护。”
说话间,已到了他家门口,任宏民停下车,侧身看着我:
“要我抱你下去吗?”
我急急地推了他一把,边开车门边说:“我又没受伤,干嘛要你抱。”
我的裤脚还滴着水,站在玄关处,我愣愣地看着明晃晃的房间里干净的地面:
“我这样子能进去吗?”
任宏民没回我的话,从鞋柜拿了拖鞋放在我脚边,见我不动,却抓住我的脚要帮我脱鞋,我忙制止了他:
“我自己来。”
“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别这么拘束好吗?你这样子让我也紧张。”他拢了拢我的头发:“你先换鞋,我去找些干衣服给你。”
我换好鞋,站在他家客厅中间,仍不知道该坐该站,全身都是湿漉漉的,似乎挨着哪都会留下痕迹。
“怎么了?”任宏民从卧房出来,手里拿着衣服看着我。
“有水吗?我想洗一洗。”我一紧张,话说得也奇怪,谁家没有水呢。任宏民倒也没有取笑我,拉我到浴室帮我试了水温,又交待如何使用之类,才出了浴室,顺手帮我关好了门,我又不放心地将门反锁了。
待我洗好出来,任宏民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在客厅里走,一晚上又吵又闹又在雨里淋了好久,疲惫不说,嗓子干得生疼。
他睡得浅,我用杯子接饮水机上的水,水桶里的咕噜声便吵醒了他。
“洗好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一眯眼就睡着了。”
“你去房间睡吧,不用管我了。”我握着水杯,又接了一杯水。深夜四处都是一片寂静,我喝着水感觉他双眼正盯着我,感觉很局促,一口水灌下去便呛着了。
我呛得满脸通红,他却看得直笑,过来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
“你有时候太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突然低头在我脸上轻吻一了下,揽我入怀:“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多惹人怜爱,不像工作时候的你,冷冰冰的。”
“你工作的时候也是一样啊,连笑容都没有。”我环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感觉温暖又安心。
“很吓人吗?”他低下头看我。
“唔。”我故意转着眼珠作思考状:“有一点吓人哦,如果给你涂个黑脸估计跟包公有得一拼了,铁面无私。”
“那你就是女包公了。”他笑逐颜开,又搂紧了我:“这样抱着你真好,好像全世界的烦恼都没有了,什么都变得不重要。”
他突然将我抱起来,我挣扎着叫,却又因为太安静了不敢叫得太大声:
“你干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抱你到沙发上坐着。”他将我放在沙发上,自己挨着我坐下来,双手圈着我在他的怀里:
“这样抱着你你想睡的时候就可以睡了。”
“那你有没有讲故事的习惯?”我往他怀里挤了挤,想汲取更多温暖。
“你想听什么故事?”
“与你有关的都可以。”我闭上眼睛,已有了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