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尹夏她一点也不吃惊,其实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全部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人声鼎沸的披萨店,她是真的饿了,也没顾什么形象的大吃大喝。他没怎么动,安静地喝着自己跟前的橙汁。那样的安静是完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调调,他一直是这样的,可以安静到让世界遗忘的存在。
这点倒没有变化。
这样恶劣的家伙还记着他干什么啊,忘记,忘记,笈笈不停地对着自己说,就差念出声音了。她只好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
尹夏见她一副低着头念念叨叨,估计是在悔恨。意识到这一点,他轻轻笑了。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相处,他还是清晰地记得她的一些习惯,小癖好,性格上的有些小固执。可爱的丫头。
还住在她家隔壁的时候的某一天,天蒙蒙亮他便睡不着,就翻身起来看书。夏夜的早晨,大个的飞蛾聚集在仍然亮着的路灯下徘徊,扑扑作响,心情愈加烦躁。临近的考试让他的心情很糟,于是扔开书便推门走出去。这片区域的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带有属于自家的小院子,可以种些葡萄,果树,花草之类的。他家院子就有一棵石榴树,花开得正好。石榴树在模糊的光里投下清晨灰色的影子,连同自己的影子也被模糊掉。
隔壁传来责骂声,好像是她家的丫头乱扔袜子,不换睡衣,头花也爱偷偷扔掉。
“妈妈,你讨厌!”大概是逼着她换了睡衣,小姑娘的反抗很强烈。
“你邋遢不?睡衣穿了半个月了还不换!”
“我喜欢那个味道,我才睡得着!还给我!”小姑娘都快哭了。
但是妈妈却已经绝尘而去,因为门被甩上了。
下午他看到阁楼外面那粉红色的猫在微风中摇摆,他好像见过她穿这件睡衣的粉嫩样子,蓬乱着头发,被妈妈赶出屋子,无助地在门外乞求着妈妈开门。这是他们的初相遇。有些狼狈吧。
原来她不想换睡衣是不想换掉见到他时的心情吗?他可以这样理解吧,但是那时他的肩上的担子很重,让他无法考虑太多,虽然他也很喜欢她。
那时他便知道她是一个念旧的人,他想如果她还记得他那么三年后再见面吧。
如今六年过去了,他们相遇了,但是她的身边似乎多了不该存在的人,昨晚他见到那个送她回来的车子,很高档,云顶市里怕没有几个人会开这样的车。
不难想象里面是男子,隔着车窗他看不清他们在车里干什么,唯一确定的是笈笈下车后眼里的泪水。
“你在想什么?”笈笈很好奇这个男子一天到底在想什么,思虑似乎比一般人都沉重。从前看不懂,现在仍是看不懂。
“在想昨晚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笈笈,告诉我你真的恋爱了对吗?”他看着她,吐出心中最想确认的话。
“恋爱又能怎么样,你不都是快当父亲了?”她反击。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与资格来管她的。
他无话可说。在这方面的事他是无比谨慎的,纪慧莘说有那便是有,她说是他的那么就是他的。他不在乎那个孩子到底姓什么。
“国外不好做手术便带着表姐回国做?”她嘲讽。孩子一定不是表姐想打的,那么便是他逼着,所以他们吵架,分开坐飞机回来。
“我从未这样想,我带她回来是见我的父亲的,我准备娶她。”别人怎么想他,他无所谓。可是笈笈就不一样了,她不能这样认为他是如此不负责任的人。
他从生下来就被确认为私生子,如果当年他的母亲狠点心,那么今日的尹夏便不复成在,所以他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孩子,即使那可能不是自己的。没有感情,那便靠着一点点羁绊活下去。
在母亲病逝后,父亲便叫他回国,才正式认祖归宗,就因为尹老爷子不认同他的母亲。家族里他有一个哥哥,是父亲与原配的孩子,而他只是父亲与小三的孩子。所以家族里可以有他的位置,却不能有母亲的。他死后可以进尹家的祠堂,而母亲不可以,只能呆在他的公寓里。
从小他就努力想做到最好,成为优秀的人,就是想叫他的父亲可以认同,结果却被他直接打发去管理他的分公司。从商从来就不是他的理想。可即使这样他也接受了,所以再多一个纪慧莘,又有什么难的。
终于从他口里确认了此事,心里的大石块也终于落了地,激起的厚厚灰尘呛得她难受。
“那我要恭喜你双喜临门了。”她苦着嗓子道喜。
“如果我说事情的真像不是那样的呢,你相信吗?”他试着挽回。如果说想要再续前缘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笈笈并不那样想,她觉得这是一个卑劣的家伙。
“不相信。”她要找到表姐好好谈谈,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好嫁的。一边想着娶一个女人,另一边试着去向另一个女人解释这一切。
无耻之极!
“不相信是对的,连我都不相信自己呢。”唯有苦笑才能解脱内心的痛苦。生来他就担负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他要努力,他要照顾妈妈,他要向父亲及长辈们证明他是一个有进取心,有能力的孩子,所以他活得比别人累。
可以说的都说完了,她站起来离开,也不想去听他想挽回的话,都是多余的。难道听信了那些,你就不能不娶表姐,或者表姐肚子里的孩子就能不存在了?
按照表姐发给她的地址,她努力找过去,她想当面与表姐谈谈。她以前是喜欢尹夏,但都过去了。虽然偶尔忍不住想他,可是她相信她会改掉这个恶习的。
时间是可以摧毁掉一切的。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表姐坐着唐笉的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