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住他的手：“不是，在这里。”

温软的云雾散去，空余一片清寒。冷寂之中，李立源面庞轮廓冷酷，身上是他十八岁攻打唐国时穿的暗青色衣衫。我仍握着他的手，他的眼底有星星点点的怜悯与不屑。

温的冷的，都是梦罢了。

我希望李立源活着回来……可如果他或者回来，也就意味着唐国败了。

狱卒吃酒时谈天。有人轻声道：“从前人人都在巴结二皇子，谁晓得得天下的还是原来那个太子。人家先前故意装傻。二皇子都气疯了，啧啧。”

“听说边境那边，太子鼓舞士气，立军功封爵赏田地，将士的劲头很足。”

“太子牢靠着呢。毕竟他十八岁就能打下唐国，注定是天子。”

窗台上已然积了一层薄雪。夜里，窗外点点的雪落下。我们当中又有一个人在寒天里死去了，可我们无暇哀悼。我的嘴唇早已干裂，心里只想着要喝水。

狱卒酒足肉饱，又在商量着用什么刑具。而我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我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想到死，我心里竟有些坦然。

冬日下了三场寒雪。

捷报传来了，是虞国的捷报。唐国败了，复国彻底无望。

我很奇怪，陈轻那样坚强的人，明明总能留有一口气，听到捷报那一日，竟死于狱卒的鞭打之下。被抓的虞国细作中，还有三个人活着。其中一个是那个倒霉的叛徒。狱卒只在开头两日免去了对他的刑罚。人这一生，背叛什么，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后来，李立源回来了。

他纡尊降贵来到这个阴暗的地牢里，着一身雪白的狐裘。他看着我，厉声喝道：“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一群人推搡出来两个狱卒。两人哆哆嗦嗦地跪下：“殿下，那是唐国的细作。”

李立源将他们两个人狠狠打了一顿，打断了他们的几根肋骨。之后又令人将他们拖出去。据说是要把他们斩杀。我从没想过他也能这样狠戾，让人胆战心惊。

李立源登基，成为虞国的皇帝，铲除异己。我被带回他的寝殿治疗伤口，被当作男宠养着。外边人都知道，只是从不敢言语。

李灏被立为太子，但他看上去很不高兴。他来看我时问我：“贺侍卫，我们还有机会出宫，还有可能买糖葫芦吗还有，我们三个人还能不能在一起睡觉。以前的院子小小的，我们彼此都很近，现在我们一人拥有一个空荡荡的宫殿，感觉疏远了。”

李立源政事繁忙，半年里从不在我这留宿，时常睡在御书房。我倒觉得，不见也好，见了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匆忙，入夏后，李立源总会谴宫人送些冰粥绿豆汤来。后来，他带着奏折来，就坐在我寝殿那张窄窄的案几上批阅，严谨认真。

“贺筠。”

“在。”

他看向我：“坐过来。坐到我旁边，陪我说话。”我战战兢兢在他身旁坐下。他用眼神示意桌上那碗冰粥。我哆嗦着端给他。

“喂我。”

我用银勺子时手抖，勺子和碗沿不住地碰撞发出声响。我喂了他一口。

他含进咽下，支着头悠悠道：“你很怕我？”

我哆哆嗦嗦：“没。”

“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说，“我喜欢你的样貌和身材。”

我甚是惶恐：“……谢陛下。”

“就是性格不成，太懦太怂，要再强硬一些。”李立源说，“不过没事，我看着高兴就好。”

他批阅完奏折时，我仍清醒着。我感受到床塌陷了一块，他睡到了我身旁。他伸手环住我的腰：“贺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