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被季延搂在怀里，耳边是人群尖叫，掺杂着小孩子恐惧的哭声，人群一时纷乱。

季悠想挣脱哥哥看看李嫣然到底怎么样了，季延却紧紧按着她脑袋不让：“悠悠别看！”

等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她才将整个计划听完整。

   一个铁匠的儿子，是给有钱人家当家丁的，因离都城远，一年归家一次，今年冬至归家，发现夫人与外人好上，心怀恨意，得知今晚两人约看冰灯，一气之下，顺手拿了家中烙铁冲出来，刚好追到李嫣然身边，因为那夫人也和李嫣然同穿黄色衣服，急怒下抓错，才有这一出惨剧。

烙铁烙脸。

前世的经历，让季悠浑身发抖，那痛苦和无助，至今历历在目。

怎么会这样？

老爹不是说，只给一些教训吗？

为何……

难道老爹临时改了主意？

老爹虽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他没有那么狠心，怎么会这样？

脑海里一片纷乱，季悠听到李毅然一个大男人急哭起来喊妹妹，声音里隐隐透露着手足无措，听到景天冷静地安排人去请郎中顺便通知右相府，听见李毅然近乎嘶吼的愤怒质问，听见有人喊追人，凶手就在那边之类的声音。

最大声的，还是李嫣然痛苦绝望的哀嚎，季悠再也兴不起往那边看的念头，埋在哥哥怀里，控制不住地抖。她恨李嫣然，恨到想用毁容来报复她，但那只是想，毕竟这一世，她没伤害到娘亲，她没想过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哪怕她刚刚差点落水还是因为她。

她也不是同情李嫣然，她只是有点无法接受烙铁烙面的方式。

这跟仇怨无关，而是她曾经，感同身受。

“哥哥，你先送我回家。”季悠低低地道，她闻到那隐隐约约的皮肉烧焦味，她突然想吐。

季延听见了，拍拍她肩膀，将她斗篷上的帽子遮起来后才喊景天：“我先送悠悠回去，一会儿再过来，这里有劳你先照看一下。”

景天看看缩在兄长怀里的季悠，料到她吓坏了，又怜惜又后怕，点点头，没有多言，看着兄妹俩上了车。

马车驶离繁华街道，周围渐渐寂静下来，季延看看闭着眼睛脸色发白的妹妹，担忧地问：“不忍心了？其实我也有个疑问，这不是我和老爹的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刚一直有这个疑问，只是不敢说出来。

季悠问：“不是你们的计划？那李嫣然那样，是谁做的？”

季延沉思一会儿，说道:“不知道，此时我只希望这真的是个巧合，而不是有人利用我们，栽赃陷害。”他虽然不是朝廷任职，但老爹经常说，皇子之间的斗争是看不见的，就在他们身边，老爹身居高位，这些争斗就是他不想要，别人也会针对他。

季悠皱眉，难道这跟朝廷有关？

上一世当暗杀者，知道朝廷的黑暗，这一世，她不希望再因为自己，打扰现在的宁静。

季延见她担心，安慰道：“其实她也活该，刚刚你落水，老哥都看到了，就是李嫣然推的你，她心中歹毒，这样的教训，也是活该。”他不是安慰，他确实亲眼所见，因为他答应父母照顾好妹妹，对于唯一对悠悠有威胁的人，他当然时刻关注着。

季悠一时无话。

从未真正害过一个无辜的人的她一时难以平静，并非她矫情，她上一世是暗杀者，那时为了钱，只要有钱才能去找出凶手，那时她接的单子，全是她调查过的本就该死的人，唯一一次，就是上一世苏凌让她杀自己老爹，因为那时苏凌不听老爹的劝，全听李嫣然的话，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儿，但她知道，像那些皇子，没一个人手上是干净的。

当然，那一次她没杀老爹，只说被发现了，苏凌那时拿老爹没办法，于是不了了之。所以，认真算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害过人。

还是烙铁烙面的报复。

或许是太出乎意料，根本没有想象里的畅快，反而觉得很压抑。

带着这丝压抑归家，直到深夜，她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折腾两次，索性摆出上一世习惯的动作，翘上二郎腿，手枕在脑袋下闭目养神，一边乱哼一边想今晚和前世的事儿，由于太过专心，没察觉有人无声无息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