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雪原的尽头,白衣男子迎风而立,广袖盈雪,如锻墨发被束在冰绡之中,淡雅风姿遗世独立。
“挫骨之刑,很是舒爽吧。”男子浅浅开口,言语间尽是揶揄之味。如此一开口,瞬间倾覆了他那遗世独立的风姿。
青衫男子轻咳一声,未见丝毫怒气,笑答:“你若想试试,举手之间,想来上主也不会亏待你的。”
白衣男子一笑:“那么些年的交情,自是不会亏待的。不过,我一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这般的折腾了。”他略略侧身看向阳钺,嘴角的笑意一盛,继续,“我是不会同情你的,明明说好了做个看客,你一转身竟入了红尘,活该你遭此罪。”
“呵呵,”阳钺站在白衣男子身侧,举目望着铺天盖地的落雪,“你不是也入了红尘?”
白衣男子静默着,没有接话。
阳钺继续:“姑娘在他眼皮底下习了那一身的武艺,你以为少主不知是你?”
“除了我,便是你,不是你,便是我,猜都不用猜的事情。”白衣男子往阳钺那边凑了凑,附耳轻语,“告诉我,你思量多久?”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当真是没变。”阳钺负手而立,莞尔笑着,苍白肃然的脸上总算绽放出一丝丝的光彩,“真不知你这样的性子,上主是如何容得你这样久的。”
“分明是他待我心怀不轨,这些年是愈发地嫌弃他了,那厮竟敢让我荀家嫡系一脉绝后!”白衣男子佯怒,声音愈发地轻快了。
“你确定那是你荀家嫡系一脉?”阳钺略略斜了一眼身侧的白衣男子,有些嫌弃道,“我记得荀家嫡系自你之后便就绝了吧,你也当真不孝,至今未娶,连个子嗣都未给荀家留下。”
“啧啧,尚有精神与我争论这个,看来你是无碍的了。”白衣男子展颜笑起来,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华,耀人眼眸,“那我忙去了!”
话音未罢,他便踏着风雪去了,留了阳钺一人立在大雪里,笑容微敛,渐渐苍凉下去。
看来,荀氏一脉,自那人之后便再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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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尽,东方将白。
皑皑白雪映照出晨曦半梦半醒的微光,风刺骨一样的冷。
雪面上拖拽着长长一排微不可察的脚印,宁昭一行止步于潦湘城下,十丈城墙,便是一跃即可入城。
淫雪霏霏,冷的死寂似乎冰封了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四闼无声。
行至护城河旁,只见碧水粼粼,几深不见底,夜静谧得诡异。
止戈眉目一蹙,这冷冽的天,便是方圆千里的汜水湖也是冰冻几尺,这区区一条护城河尚处帝都之北,竟不曾结冰!
突然,死寂瞬间被打破,一阵血腥味夹杂着恶臭扑鼻而来……
一只凶恶的邪灵似是抵不住祗香,砰的一声从水中窜了出来,张开的肉翅,溅出阵阵水花,獠牙间滴着的血污,溅到雪上,瞬间浸透了地上的冰晶。
顷瞬间,天空紫气烟煴,地上黑云压城。
城头旌旗招展,邪风猎猎。城头响起一声号角声,数百兵士一跃而起。四面的伏兵也扒开伪装。霎时间,雪地上猛兽和飞禽的嗥鸣声混成一片。
“孤隐颜家的小姑姑,苍家景明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宁昭立在城池之下,飞雪落地,他微扬着面孔,只见一身着明光铠的年轻男子应风而立,立于城池之巅。
燕国世子苍景明俯瞰城下,阴冷的声音于冰寒的空气里传递开来,嘴角勾着讥诮的阴狠:“尔等身后十万雄兵已将你们团团围住,尔等若是早降,可留全尸。”
宁昭环顾四周,方才不见一个人影的雪原上,竟是无数黑压压的燕国战旗。他虚了虚眸子,再度睁开,眸子里迸发出湛蓝的光芒。
城头尽是金雕和猎隼,周侧净是凶猛野兽。
君如阙牵着苏瑶,退回至止戈身边,顺势一扬袖,只听“哗”一声护城河的水溅起一帘,溅出的河水瞬间结成一屏障护住他们一行人。
“呵呵。”
宁昭微敛着眼帘低笑几声。
突然,邪物蛊雕一个急袭,霎间飞到宁昭身前,劲风吹得肌肤隐隐作痛,这一个突然袭击竟视君如阙的水阵如无物!
苍景明拔出佩剑,只见红光一闪,唯有剑影,不见长剑。
宁昭顿感剑气袭来,一个疾闪,退到了一边。身后的止戈一沉气,墨玉剑斩风而起,“铮——”地一声两剑相咯,长虹辉耀,火花四溅。
苍景明回身一跃,借着剑气回荡的余势,落至丈远的积雪之上。
止戈将宁昭护在身后,云梦泽一役,宁昭未说,她却知他内伤未愈。
“哈哈,阁下便是孤隐颜家的那位小姑姑?”苍景明却也不追赶,催动蛊雕退了回去。
止戈怒目而视,抿唇不语,这一路走来,这个男人分明待她是了如指掌的了。
苍景明看着止戈婆娑的身姿,如雪皓腕,欣长好看的脖颈质如初雪。他凝神望着止戈的鎏金凤凰面具,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玩味戏谑:“天下皆言小姑姑丑若无盐,本殿下为小姑姑摘掉面具,向天下人证明一下若何?”
城下的士兵听到这嘲讽的言语,都哈哈笑起来。
宁昭眼中蓝光一闪,两柄短剑直刺苍景明而来。点点剑花削得地面上的积雪飞溅开来。苍景明连忙驱动蛊雕后退,并将宵练剑舞得滴水不漏。
“上!”
苍景明大吼一声。
十万大军一拥而上,恶兽在地上嘶鸣,猛禽在空中盘旋。
君如阙顺手一挥,将片片飞舞在空中的雪花化成把把冰箭,射向冲过来的士兵。但转眼间后面的士兵又冲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止戈见此情景,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墨玉,也加入了战团……
宁昭和苍景明连续战了几个回合之后,顿感苍景明渐渐支持不住,于是突然一剑刺向了的胸口。突然,苍景明的明光铠“咣当”的一声将宁昭突袭的剑挡了回去。
“呵,”苍景明一声冷笑,“你竟不知道明光铠刀枪不入?”
就在宁昭诧异分神之间,蛊雕的肉翅拍打了上来。
宁昭蓦地折身避闪,蛊雕形如闪电,黑影一掠,翅风冷不防地重重打了下来。紧接着,只觉胸口一窒,便失了平衡,整个身子往地上坠去。
云晏一惊,折身越过重重人海,飞身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