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血混在一起才有这般的效果。”宁昭瞟了一眼止戈,算是给她解释了,为何她身上的伤口不能自行愈合。
止戈低敛着眉目,眼里闪过些许的情绪。他这不解释倒也没什么,这一解释让她心口兀地一堵,果然是要弃她而去的人,便是这点血都舍不得花在她身上……
“你的伤尚且用不到我的血。”宁昭见着那冷清的女子眼里眸色已经变幻阴晴不定,再次开口解释了一句。
止戈一抬眼便见宁昭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神情是笃定了她心中多想。被戳中心思,薄怒渐起,挺直了脊背冷冷回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知我不用!”一拂袖往自己的位子去,末了又补充一句,“便是我多想了,你也无需向我解释的。”
荀川被她逗乐,连连瞟了宁昭几眼。这小姑姑哪里是什么不能亲近的女子,纵使性子骄傲冷清,终也不过是十六的姑娘,女孩子有的心思,她也是有的。
而宁昭眉宇间的冰霜却因着这么一句赌气的话,更为深重了。
“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便再是欢喜,我也再不会嫁给你的了!”止戈目光落在颜战身上,冰冷残破的尸体刺痛了她的眸子,连着心也一道狠狠地疼起来。
年前出门的时候,他还是欢欢喜喜的,回去的时候竟这样冰冰冷冷满身伤痕,那一张脸于风雪刀风中磨砺,若非耳后的那枚殷红朱砂痣,她还真认不出来了!
为宁氏的天下,颜家付出的代价太大,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天家,当真都是没有感情的!
宁昭抿唇不语,脸色沉骇难看,完全没有把这些话当做气话在听。
荀川狐疑地睨着宁昭,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连这气话也听不出来。感情这档子事,大概真是当局者迷。
“倾城公主,不若我与你做笔交易如何?”宁昭站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因着丧失武功而暂时无法动作的苍若蝶,语气寡淡,未有情绪。
“我与你有什么交易可做?”倾城一声冷哼,“近百年来,宁氏诸君暴虐,苛政猛虎,民不聊生。如今诸侯各自为政,天下割据,宁氏亡路在途,而我大燕顺民意问鼎君权,是你们孤隐颜氏冥顽不灵,逆天而行,阻我大燕一统六合八荒!是你们不识时务!”
止戈蓦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倾城,藏在袖间的手指狠狠地按住横在案上的墨玉,开口字字掷地,声声铿锵:“昭昭野心,无信无义,犯上作乱,僭越皇权,罪奴之后,竟敢妄图天权,当真可笑!”
“丑女子,你父兄战死沙场,天家弃你如敝履,你倒是满口信义,你颜家列祖于九泉之下可能瞑目否?”倾城眼里满是讥笑,她狠狠地盯着止戈那张削薄的黄金凤凰面具,似要将她生生看穿。
止戈眸光略略扫过宁昭,一声轻笑,竟忽地敛了威势,缓缓坐了下去,不再多费口舌。
如针的言语像是扎在了棉絮上,不见丝毫反馈,倾城怨毒地低笑起来:“哈哈,孤隐颜家的郡主,不仅颜丑难以入目,便是连脑子都是不中用的,也难怪天家当机立断任你自生自灭,你还真是明灏的笑话呢!”
“你莫要激我,这些言语待我没有用。”止戈语气淡淡,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我父兄的血债他日我定会于战场上讨回来,至于其他,那是我孤隐颜家与天家的家事,天下人皆是管不得的。纵使你燕国有了与我明灏分庭抗礼的实力,家事你也休要妄言。”
“当真是冥顽不灵!”倾城气极,被止戈寡淡的态度彻底呛住,自知说多了也是白费,啐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宁昭低敛着眼帘,一时间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然而嘴角的弧度确实狠绝了几分。今日止戈能够说出这番话,定是帝君私下里给她做出过承诺的。只是,当着天下人给出的承诺都可以轻易毁去,何况这私底下的契约?
而止戈以前虽是事事顺着他,却也绝非是好虎弄的人,她又能与帝君达成了什么协议,竟让她这般维护他?!
“这样的伤势,便是救活了也多半是废了。”宁昭一撩袍缎,坐在榻沿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似死了一般,气息微弱得甚至感觉不到,“这位先生的医术虽是精湛,这样的伤势怕是也无能为力的吧?”
他掀了掀眼皮,眼风淡淡地扫过李昌文,眸光一动,伸手抚上那人的后背。略略将伤势验过一遍,他转头看着倾城,一双眼眸静无波澜:“倾城公主,你将我们送出城去,我救活他,如何?”
倾城表情一滞,“咻”地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昭,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继而又湮灭下去,绝望流淌。她痴痴一笑,扯了扯唇瓣:“我是不会让你们将他带去帝都东泽柏家的。”
“公主,”李昌文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不用去东泽柏家,这位公子只是举手之劳。”
他方才看得真切,那样深的伤口,便是顷瞬,便就愈合了。而眼前这个人的伤,若是这位公子不出手,便是穷尽了燕国的医术,怕是最后也无回天之力。
“李医师!”倾城目色陡然一沉,狠狠地盯着李昌文,“你可知这些是何人,他们是孤隐颜家的人,明灏帝君阻我大燕伟业,不过是倚仗着颜氏一脉。今日他们身陷我大燕,王兄定是要一举将他们歼灭的,如何会轻易放他们离去?!”
李昌文自知失言,赶紧拜下去,不敢再多言。
“呵呵。”宁昭轻笑,这个传言中有些骄纵的君姬让他有些意外,竟没想到她还有这番认知,也难怪这些年燕国步步紧逼,势不可挡。
“公主好生思量,想必定有更好的决断,毕竟……”宁昭舒了舒眉,稍稍散了眉宇间的阴厉之气,沉吟一瞬,再次出口的话却是另外一番意味,“如今这般情势,公主让他活不易,在下要他死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