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逸澜抿着轻笑,许是天定如此,漠涟的小君姬与眼前这位世子投缘得很,平日里也只这两位话多些,宁昭也容得他们二人胡闹。
荀川挑了挑眉,也不管柏逸澜是否真的信他,只俯着身子细细端倪睡着的人儿,末了伸着一根手指戳了戳宁昭的脸蛋,郁闷道:“你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怎么会落在苍梧那个死女人头上的,天下人的眼睛莫不是都瞎了不成,我们家明焕美得这般丧尽天良,他们都看不到吗?”
“公子他是男子,怎么能用‘美人’来形容?”柏逸澜瞠了荀川一眼,表示十分不赞同,如宁昭这般美得胜绝女子的男子,便是再美,也不该说他是“美人”,这两个字委实亵渎得很。
“我以前也是这般认为的,不过近来细想之后,深觉未尝不可,昔年太祖帝不也是西云天下第一美人,太祖帝当年还是以貌美名动西云而得以名列四公子之位呢。”荀川顾自说自己的话,一下一下地戳着宁昭如瓷般的脸颊。
“太祖帝当年是……”话至一半,柏逸澜一个激灵张了张嘴,将后面的话尽数咽了下去,有些话便是隔了千年,依旧是不能说的。
“怎么?”荀川挑了挑眉,扭头略略瞅了一眼抿着唇立在那处的樱花女子,笑得不以为意,“你想说太祖帝当年有龙阳之好?”
柏逸澜脸色白了白,自是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险些说了诛九族的话。太祖帝当年被被囚于槐阳城的时候,天下人皆说他有龙阳之好。只是,后来史书记载,太祖帝有结发妻子,并且二人感情甚笃。之后,太祖帝与女帝成亲,太祖帝也是爱极女帝的,纳娶妃嫔之日,他也未曾踏入后宫。
虽然太祖帝一生无子,但无论野史还是正史都有记载,天下第一美人的公子兮绝非断袖!
是以,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绝对是实至名归的赞誉,并无一丝一毫的讽意。而荀川明显是看出柏逸澜轻贱了“美人”二字,她不愿意将这两字冠在宁昭身上,她甚至待昔年的太祖帝都存了一份不认同!
而这些从口中说出来,或者可能会说出来的东西,只要有一分危险潜伏,他都不允许存在!
“多谢世子提点,是逸澜疏忽了,‘美人’二字,公子他当得。”柏逸澜福身略略施了一礼,算是记下了,这些话这里可以说,出了这个门便是连意思都不能有半点流露的。
“我们家明焕本来就是美人,啧啧……”荀川脸上的笑意巍然不动,一线的凌厉自眸光末端稍纵即逝,神色依旧明媚如光。
“夫婿哥哥这般瞧着昭哥哥,你是欢喜昭哥哥了么?”门外一袭红影欢快地窜进来,趴在桌子上狠狠地灌了一口水,眨巴这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看荀川。
“你昭哥哥是男子,小爷怎么会喜欢他?”
“昭哥哥漂亮,不论男子还是女子,都该是欢喜他的呢!”朗桑鼓了鼓腮帮子,“你方才那般色迷迷地瞧着他,那眼神分明跟瞧云舒阁的姑娘是一样一样的!”
“你瞧你家昭哥哥也跟瞧云舒阁的姑娘是一样一样的,你也是欢喜那些姑娘的么?”荀川笑眯眯地坐到朗桑对面,大有和她长论的势态,浑然忘了宁昭还在休养。
朗桑此刻虽还是着了一袭绯衣,却是作了男人的装扮,一路跟着荀川回来,许是跑得快了些,小脸蒲红蒲红的,染着韶龄女子的娇艳,又无处不彰显这大漠风姿。她
眨巴两下大眼睛,思索一番,认真道:“嗯,她们都是美人儿,虽没有我漠涟女子的豪爽,却看着让人欢喜,本公主十分欢喜她们!”
荀川陡然喷出一口老血,已然反应过来,这两人口中的“欢喜”看来还是有点出入的。
柏逸澜见朗桑一副坦荡磊落的样子,委实将荀川那点猥琐的小心思比了下去,禁不住低笑,这二人竟还有对不上号的时候!
榻上的美人儿幽幽睁开眸子,入眼的便是荀川和朗桑极为灿烂的笑颜,外面的光泽拢在他们身上,有晃眼的辉耀。
“什么时辰了?”宁昭撑着手臂坐起来,似是精气极为不好,便是自行坐起也十分吃力。
“已经申时了。”柏逸澜过去扶了宁昭一把,眉宇间的郁色深了几分。
“明焕,你家小姑姑到底把你怎么着了,你已经这般睡了好几日了,自燕国回来也不见你如此。”荀川细细地睨着宁昭,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伤势。
宁昭虚了虚眸子,扯着唇角浅浅一笑:“无碍的。”默了默,似是缓回些许的精神,才问,“你带她出去了?”他微微拧眉,只觉着这两厮混在一起出门估计不会有什么好去处。
“夫婿哥哥带我去嫖姑娘了!”朗桑喜气洋洋地蹭上来,献宝似的模样,浑然不觉那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荀川当即一口茶水尽数喷出,险些缓不过气来,这丫头怎么就喜欢拆他台?
宁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再抽了抽,思量着以后决计不能让朗桑再跟着荀川混下去了。
柏逸澜捂着嘴偷笑,这委实是一对活宝。
“云舒阁里的姑娘可美了,我阿爹果然是个大骗子,说什么中原人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朗桑兴高采烈地说着,眉飞色舞,“还有还有啊,你们中原的胭脂可好用了,比我们漠涟的要香要美,待我日后回大草原一定要带些回去给那里的姑娘开开眼界!”
许是被女子欢快的神情感染,宁昭眉目也愈发地柔和起来,嘴角漾起点点笑意:“待你回去的时候,让制香师给个配方于你即可,你们雁丘的格桑花那样美,调制出来的胭脂也定是极好的。”
“啊,这个注意不错!”朗桑更是欢喜了,“就这样说定了!你以后要把能给我带回去的,都让我带回去,这样子可要比现在方便多了。”
“能给你的,定是会给你的,届时你要记得来讨才是。”宁昭伸手拢了一把她耳侧的发丝,眉目是难得的柔和。
“最喜欢昭哥哥了,难怪阿爹执意要我嫁你,若不是你心里有自己欢喜的女子,我定是要嫁给你的!”朗桑拉着宁昭的手,说着这些中原女子决计不可能说出口的话,没有一丝娇柔做作,眉宇间坦荡神色赫赫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