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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止戈为武 第五十九章、深阁交命(3)
作者:叶折狱 时间:2018-05-16 17:03 字数:3269 字

  宁昭微抿着唇浅笑,大概明白荀川为何会与眼前这个韶龄女子如此投缘,她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像极了曾经的那个人,爽朗明丽、光彩照人。

  只可惜……物是人非。

  “这些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发生?”宁昭低垂着眼帘,很快又乏了的样子。

  “十七殿下晨早的时候来过,那个时候你还睡着,便回了。”柏逸澜看着宁昭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边细声说着边给他把脉,只是这身上并无半点伤病,脉搏却愈发微弱了。

  “他倒是悠闲。”宁昭低敛着眉目,已然敛了嘴角的笑意,寡淡的神色里除了倦乏也看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颜昀乃是颜氏帝君第十七子,年十六,母亲乃是颜氏门中人。只是这些年萧氏受宠,颜妃早已被帝君遗忘,十七子便一直被寄养在了孤隐颜家。

  许是自幼看惯了人情冷暖,十七子颜昀养了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性子,才德兼备,为人至敬至孝。

  “他那样的性子是极好的,也不必总是将其拒之门外。”荀川看着宁昭,眼里的笑意深了些,溢出温暖的光泽。

  宁昭抿着唇一时并没有接话,默了些许时候才开口:“我现下的情况,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十七弟性子虽好,他终归也是外人。父皇这些年将他养在孤隐颜家,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作想的。”

  “唔,我倒是将你家老头子给忘了,你说你自从燕国回来之后,便不曾再出过门,这一连几个月你都没有在他面前晃悠,他怎么也不想你一想?”荀川挑了挑眼风,笑得有几分诡异。

  宁昭掀着眼帘瞅荀川,末了却道一句:“我知道了,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

  荀川拢了拢衣袖,也不问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只顾自倒上一盏茶,浅浅地呷了一口,笑容依旧却自深处挟了一股子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明焕,史书承载,没有哪一次王朝更迭是不见血的。”

  宁昭看着对面龙章凤姿的锦衣男子,这些年这个男子的性子倒是委实变了不少,平日里笑得再是明媚,骨子里已然沉淀了适时的凌厉。

  “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是永远这副样子,也是不必担心的。”宁昭为敛着眉目轻笑起来。

  “那是自然,不然小爷千里迢迢从南国来你这里作甚?”荀川舒了舒眉,洋溢出几分得意,末了却又一敛眉目,肃着神色道,“你也莫要尽是指望着我便就这样睡下去,你家小姑姑还是要你亲自娶回家的,这个事情别人可替不了。”

  宁昭嘴角的笑意一凝,目光静静地落在荀川身上,带了几分冷然,道:“出什么事了?”因为彼此的熟悉,荀川每一句话出来,他都能立刻读到里面的含义,纵使这些年不常在一起,这点默契也磨灭不了。

  “我好像听到云舒阁的客人都在说长生殿凤仪天下什么的,”朗桑在一旁听宁昭与荀川对话,听了半晌总觉这二人每次讲话都只讲了一半,听得她心里莫名难受,好不容易此处听到了“小姑姑”二字,终于忍不住插了嘴,“嗯,跟长安郡主有关呢!”

  宁昭凝眸看荀川。

  “当年镇国公从长生殿求来的那纸神谕是——凤仪天下。”荀川眼风浅浅掠过宁昭,脸上难得没有了素日里的笑意。

  柏逸澜端在手中的杯盏微微一颤,洒了几滴茶水,她似是被惊到,猝不及防地抬眼去看宁昭的神色:“不是说是‘一世长安’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凤仪天下’?”

  宁昭的面色不是很好,当年镇国公从长生殿求来的究竟是“一世长安”,还是“凤仪天下”谁也说不清楚。

  镇国公自长生殿回来之后,便给止戈取名“长安”,意喻“长久平安”之意,天下人便皆说那一纸神谕乃是“一世长安”,而国公府的人对此却从来都保持了沉默。人们以为沉默便是默认,殊不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凤、仪、天、下。

  宁昭在心里反复摩挲着这几个字,这个四个字的重量不容小觑。说得浅一些,当年长生殿的祭司便已经预言颜家止戈以后乃是后宫之主,是要母仪天下的。说得深一些,便是“得长安者得天下”!

  “是什么时候的事?”宁昭拧着眉目,面色微微泛白。

  “今天,昨夜没有半点风声。”荀川见宁昭那凝重的神色,显然之前他也是不知道那一纸神谕究竟是写了什么的,不曾想颜家还留这么一手。

  只是,这消息委实来得措手不及。

  “长安究竟想要做什么?”拢在袖间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宁昭沉着面容,一时间有些猜不到止戈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个消息究竟有何用意。

  “也不见得是国公府的人放出来的消息,”荀川悠悠地转着自己手中的杯盏,“若这消息是真的,小姑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才将它公之于众,年前天栈桥上对峙之时,她就该这么做了,更早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免了你们天家这一番冷落。”

  若是当年那一纸神谕当真是“凤仪天下”,帝君绝对不可能弃了国公府而选择漠涟。

  “若非是她,这个时候还有谁会编排出这样的谣言?”宁昭敛着神色,忽地浅浅一笑,“子初,你忘了颜家的宗主之位至今还不曾落定。”

  荀川手中转动的杯盏似有一瞬的停滞,继而愉快地笑出声来:“你家小姑姑果然是个狠角色,这就开始动手夺势了。哈哈,这一步棋怕是搅乱了各家阵脚呢!”

  “其中还包括我。”

  宁昭凉凉地开了口,这四个字最是没有考虑的人,便是他!

  荀川睨他,按着他的理解,只要止戈的心思在宁昭身上,这四个字无论怎样编排,按着那女子宁折不屈的性子,她终归还是要跟宁昭的。只是若是小姑姑的心思不在宁昭身上,宁昭算计死了也——没用!

  “无论真假与否,帝君皆不会坐视不管的。”宁昭目色沉骇,眸子深处结了一层冰。

  荀川歪着脑袋想了想,比较实诚地丢出一句:“是蛮棘手的,”停了停,补充,“不过既然帝君会插手,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奔着这四个字去,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就是。”

  宁昭自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着止戈没有事先知会他一声,心里便不是滋味,这碎女子翅膀硬了总也想着要飞出他的掌心,他是愈发地镇不住她了。

  虽然精神不佳,因为“凤仪天下”这四个字,宁昭也没有心思再这般睡下去了,动了动身子便要下榻。

  孰知尚未站起,便重重地跌了下去。

  荀川目色一沉,一把扶住跌下来的美人儿,面色凝结有些许的错乱。

  “你的腿怎么了?”

  宁昭脸色微微泛白,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突然之间无法站立。不过也只是一瞬,他扶着荀川躺回到榻上,闭目少顷,再次睁开眼眸,里面的惊色已然尽数湮灭。

  荀川与柏逸澜见宁昭抿着唇不语,径自矮下身去摸索着男子的腿骨经络。

  “无碍的,不必担心。”宁昭浅浅一笑,眉宇间深敛的容色铺成开来,温柔、暖软,美得不可方物。

  荀川摸了摸,实在也没有摸出症状,便往榻上一靠,只睨着宁昭,一言不发。

  “没有不妥之处……”柏逸澜反复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依旧有些犹豫,没有不妥,方才却分明站立不起!

  宁昭淡淡地望了一眼荀川,自是知道虽然查不出什么,却是瞒不过他的。

  “逸澜,你去看看我的药好了没。”男子神色寡淡,声音清浅,隐隐地肃色却让樱花女子知道他这是要与荀川谈些事情了,而他不希望她在一旁。

  不是防她,只是不愿意她深陷其中。

  “我也去!”朗桑一把挽住柏逸澜,笑得一脸无害。

  柏逸澜并未拒绝,牵着朗桑往殿外去,便是她不主动请缨,她也是会让她跟着去的。

  “这丫头通透得很,竟然知道回避。”荀川望着那一抹绯色的身影没过墙角,消失在眼下,勾着唇角轻笑。

  “她是不喜欢只有我们两人谈话时候的氛围。”宁昭低敛着眉目轻轻吐字,若是长安也与她这般将一切交予他,只管自己活得逍遥自在,他手中便没有那么多变故了。

  只可惜,他的长安不肯活在他的掌心。

  “既然来了,便是躲不掉的,她早晚得面对……豺狼虎豹。”说这话的时候,荀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眸漆黑如枯潭,静谧、幽深。

  他静静地睨着宁昭,沉默的时候,俊雅的面容竟有些骇人。

  宁昭嘴角噙着浅浅地弧度,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似是没有听到荀川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忽地,嘴角的笑意一漾,宁昭轻笑出声,他转眸看向荀川,眼里溢出揶揄之色:“子初,怕是你得给我备一张轮椅了。”

  子初,怕是你的给我备一张轮椅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荀川当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一瞬不瞬地睨着宁昭的眼睛,明明目光锋锐,却看出几分恍惚。

  大概是被宁昭这一句话给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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