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夸张地抖抖手脚,“哈哈哈,老鬼教的咒语还真管用啊。”
我随手抄起挂在床头上的佛珠挡在身前:“你还想怎么样?既然能进得了我家,我烧的几张经文也拦不住你了啊。”
要不是因为上个星期回家的时候把这祖传的防身物忘在家里,也不至于在大街上被这家伙撞掉了书。
他果然被弹飞出去几步远。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才稳住,委屈地擦擦眼角:“你误会我了,我没想要在你们学校里捣乱啊。先认识一下吧,我叫唐云泽,姑娘贵姓?”
我怒:“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似乎是被我粗鲁的作风吓到了。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抱歉地笑笑,“其实我是想请你帮忙带个口信给程皓。”
我愣住。不是给钟雅莉?
“麻烦你告诉他——啊——怎么——”
一声惨叫之后,他消失了。
切。难道那个“老鬼”没告诉他,他们这些鬼魂就算能用咒语强行进入我家的房子也只能呆一分钟吗?
我就是用脚趾思考,也能想出个大概来了。
男鬼唐云泽爱上了钟雅莉。钟雅莉喜欢校草程皓。唐云泽吃醋了,就故意整程皓。但是回想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又不像是心怀怨愤的样子。所以我猜唐云泽要我传给程皓的话,很有可能是“好好对钟雅莉你要是敢三心二意大爷要你狗命”之类吧。
狗血淋漓的八点档爱情剧啊。
想起唐云泽在雨中看着钟雅莉的眼神,突然又有点同情他。人鬼殊途,钟雅莉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美貌的民国少年深深地爱过她。
上公开课的时候我又看到钟雅莉。但是把教室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看不到唐云泽的影子。
条件反射地想,这家伙肯定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钟雅莉依然十分认真地抄着笔记。她写完自己那一遍之后还会在另外一本上也抄一遍。我假装好奇问:“你居然抄两遍?是帮别人抄吗?”
“是啊,有个朋友住院了,我帮他抄的。”
趁她课间去洗手间的时候翻了翻那个本子,前面果然写着程皓的大名。我想了想,拿过来在中间的空白页上抄了一段经文——这个送到程皓手里,应该可以防一防唐云泽。倒不是为了做好事,只是想惩罚一下那个私闯民宅的家伙而已。
唐云泽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张经文一定起了该有的效果。
又一个周末的下午,回家的路上。夕阳下的街道上尘土飞扬人来人往。唐云泽优哉游哉地和我并行着向前飘,中间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
不时瞟一眼我手腕上的佛珠。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家真邪门哈哈家里有人是道士吗?”
“喂你看我一眼嘛。”
就快到我家小区的时候,他“嗖”地一下飘到我的正前方,浮在半空中盘起两腿做打坐状,两手合十。
“你不理我就算了。看样子你是信佛的吧?我把我要说的告诉你,你发发慈悲告诉程皓好不好?阿弥陀佛,多谢多谢。”
我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他又被弹出去几步。
哇拉哇啦大叫一阵之后挂在前面的树枝上,倒挂着说:“麻烦你告诉他,当心那个叫钟雅莉的女人。她没安好心的,不要上她的当。就这样啦,谢谢!”
不等我赶他,就自己消失了。
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用我那颗阴暗的小心肝揣测一把,突然又觉得唐云泽这一招实在高明。直接威胁程皓让他不许对钟雅莉三心二意也许根本就没用——男生嘛,总是会有点逆反心理的。但是照他这样一说,如果程皓还继续和钟雅莉交往下去,那么就说明程皓是真心的;如果程皓因为这样一句话就疏远钟雅莉,那说明程皓根本不是一个值得钟雅莉爱的人,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让钟雅莉就此死心。
有意思。
本来不管我的事。但是现在我也好奇得很:程皓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他会有什么反应?
就在我正为问谁去要程皓的手机号的时候,手机铃声炸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片刻,接通。那边很有礼貌地说:“请问是叶蔷同学吗?你好,我是程皓,艺术学院的。”
发呆一秒。我反应过来,“是啊。”
程皓居然会主动找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事千万不能让室友们知道……
“不好意思啊,这样突然找你。我有点事想请教你,请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哦,没事,说吧。”
我的好奇心被推到了顶点。
“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每天都这样——我听说,听说你对某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很有研究?也许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呃……
原来我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是类似女巫或者神婆那样古怪的家伙么。
我无比严肃地回答:“程皓同学,我的知道的一点都不比同学们多。我只能凭常识告诉你这是精神上的问题,建议你去找个心理医生聊聊。”
“我明白你的意思。心理医生肯定会告诉我什么压力太大啦哪里受到暗示啦要注意休息啦之类的,但是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我梦到的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他太真实了,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样子。”
“梦见的都是同一个人?”
“是啊。我想如果我告诉别人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觉得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但是我觉得,你能理解。”
我沉默片刻。我当然能理解。常人连着几个月做同一个梦还梦到同一个人通常有两种情况:鬼魂托梦;前世入梦。
不知道程皓遇到的是哪一种?
“要不这样吧,能不能麻烦你到医院来一趟呢?我想把那个人画给你看,但是现在实在不能走路——真是对不起。”
我想了想,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于是答应了。
程皓受伤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点。他的一条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被吊在半空中。腿上的石膏被各种绘画和签名遮盖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所谓艺术家的作风。
进门的时候,唐云泽倚在门边对我扮个鬼脸:“一定要告诉他啊,拜托拜托。”
床头的小桌上果然摆着钟雅莉抄过的笔记本。
“我是叶蔷,”我走过去,对正低头写写画画的程皓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