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点头: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可是,我很想你。安周,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在那边笑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笑声中带着苦涩:好啊……我来找你。
不一会,安周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她面前,小幽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子,泪水都蹭在他胸口,喃喃不停:留下来陪我,留下来陪我,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这样下去了……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宠溺的表情和动作,好像在对待豢养的猫咪。
哭得累了,她枕在他膝上睡着了,安周苦笑一声,抱起她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脱掉鞋子,为她盖上一层被子后,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安周摘下眼镜,脱掉白大褂,整齐地叠好,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启电源,继续敲打了起来。
明天就是截稿日,今天,他不得不拼一下了。
他没有觉察,小幽的房门微微开启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后,又悄然关上。
七、pm7:00-pm7:30
她又看不到他了。每当他摘下眼镜脱了白大褂,她便看不见他。
他是安周,他每天与她生活在一起,即使她看不到他,他仍然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料理日常生活。
他为她担负着生活费,既要无时不刻地每人看管着她,又要天天码字赚钱维持着一个家的运转,他很辛苦,她知道。
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稍微清醒一些,往日的记忆,现今的模样,一点一点地映入眼帘,如同擦去雾气的玻璃,又如阳光照射下的清晨迷雾,慢慢恢复了事物本来的模样。
她终是看见了他。他坐在客厅认真地敲击键盘,时而手指如飞,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面露微笑,安静的四处只有他娴熟的打字声。
她知道,他是她现在的默默付出一切的恋人——李安周。
他也是她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介入她和前男友感情的第三者——那个外号叫做小胖的男孩子。
八、7:30-8:20
李安周早已不是小时候胖胖的可爱模样,大学时的他,身材高大挺拔,为人风趣,头脑聪明行事沉稳,俊朗的外形气质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可他,却放不下小幽。
小幽跟他说了很多次,她很幸福,肖潇很爱她。可安周从来都不以为意,他时常淡淡地看着她,微笑道:我才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最爱你的人。
他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只有安周知道她家里发生过什么,只有安周了解一切真相,还肯守在身边爱着她。
安周的家庭很幸福,父母虽然偶尔吵嘴,感情却很好,安周的父亲从不曾打过母亲,一直酗酒殴打母亲的,是小幽的父亲。
是的,她修改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的家庭和安周的家庭进行了调换,除了结局之外,她几乎彻底交换了两个家庭的设定——安周的父亲喜欢打麻将,脾气却极好,他和安周的母亲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分开,更没有离婚。小幽时常不回自己的家,总是跟着小胖去他母亲工作的工厂玩耍,然后再去街角的麻将摊找他爸爸,小胖的爸爸会给他和她每人一元钱买吃的,其实小幽多么希望,他的父母,也是她的。
而小幽的父母没有机会离婚,就分开了。
那是父亲在一次殴打母亲的时候,常年饱受虐待的母亲忽然反抗,发狂杀死了父亲,神智错乱之后的她,几乎差一点杀死了小幽,当她伤痕累累地跑出屋子,安周抓住了她的手一路狂奔:跑!不要向后看!快跑!
小幽终究没有死,而母亲进了精神病院,留给她的,只有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这些事情,肖潇从来都不知道,小幽也不愿意告诉他。后来,大学里的校花慧子查到了这些事情,用来中伤小幽——她的母亲是精神病患者,那么她,也迟早会疯掉。
校花派人打了她一顿,肖潇不明就里,直到那天在图书馆,看到正在亲吻小幽的安周。
肖潇揪着安周的衣领几乎要打下去,小幽哭着在一边劝解,肖潇咬着牙放下拳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他矫健却又决绝的背影。
最后一面,小幽在医院的病房里看到没有气息的肖潇,他阖着眼帘,睫毛静止,一动不动。
肖潇去找慧子的流氓朋友决斗,被几个小流氓团团围住狠狠暴打,他不肯倒下,一次又一次地起身,最后一次起身,在被一块砖头击中了太阳穴后,便永远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肖潇死了。他离开了小幽,永远地离开。
小幽在病房里歇斯底里地大哭,安周安慰她,被她狠狠地推开:别他妈的说爱我!你不是最爱我的人!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已经死了!
耳边传来磅礴的雨声,和她的泪水混在一处,分辨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用自己的整个生命来爱她了。
那天以后,她患上了严重的妄想症,她修改了自己的记忆,甚至包括现实中的场景,整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曾走出来。
九、pm8:30-pm10:00
其实,她是有察觉的。一个人究竟会怎样的迟钝,才能忽略身边人,将其视为空气无物?即便患了妄想症,她对这个世界,也始终有清晰的感知。
安周变成医生的那刻她才看到他,其实是她自己内心的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想象。
或许,安周真的是爱她的,或许,他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说不定。
若是……她不曾对他动心的话,她还会看到他,还会坦然地面对那双清澈,且闪烁自信的眼睛。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日在图书馆中,安周浅浅淡淡的一个吻,就让她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她爱上了他。
爱安周,就表示着对另外一个人的伤害和背叛,而那被伤害背叛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这份愧疚深深地积郁在胸中,连同对安周不该的爱,同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