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作者:熊远帆 时间:2018-05-18 22:52 字数:2200 字

那么,回过头去开一段倒车,从游宁说起。

高三的最后学期是一段非人的岁月,我们和我们的老师犹如漫长的对日抗战一般,心智上承受着严重的折磨与摧残。那时候,我们都怀着考上重点线的崇高理想,抱着随时为高考献身的精神,投入到无穷无尽的题海争锋之中。男生做题做得腰酸背痛胡子拉碴,女生做得内分泌失调,小豆豆丛生,留下一片青春的痕迹。

我们在学校里有着特殊的待遇与标志。首先,我们是学校里来得最早的群体。每天清洁工叔叔们还在扫大街的时候,我们就骑车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一度很长一段时间里,清洁工叔叔以为我们是中国公路自行车竞技运动的希望之星。其次,每天到了教室里,我们就发现彼此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一群黑眼圈在一起就颇为壮观地形成了一个国宝群体,低年级的弟弟妹妹以为我们基因不同,是一种特殊的少数民族。接着读书,那时候就不免有许多偷睡的家伙,为避免老师发现,我们齐聚讨论出个方法,在门板的地下钉上小块铁皮,这样老师每次推门的时候门很难被轻易地推开,而且推开时会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将同学们唤醒,唤醒的同学们赶紧作出一副认真早读状,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拿反了书的。老师看后,点点头,微笑着走了出去。门立刻又被再次关上,补觉。

当然,最大的困难是做题,因为每天我们几乎都要拿到一斤的卷子。各种卷子混杂在一起,题也没看,闭着眼睛就做。我的死党彭彭一次曾经在做完100道语文语法专项练习后,考数学时大呼:这句话语错了!

当然,那时候也断然没有做那么多题,因为在卷子发下来时我们就明确了分工,你做语文,我做英语…最后进行汇总,调度共同抄袭,不过即使是抄袭,每晚也得弄到很晚,这就使父母的夜间活动大受限制,不得不改变一些生活作息表。记得那时郭东对我说:“我爸现在每天都看时装台的女模特场。”一次郭东复习中途到客厅里找水喝,看到父亲十分专注地在看暴露的女模特走猫步,父亲看到郭东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看看今年夏天有什么衣服穿。”

在这样被高考弄得鸡犬不宁,人神共愤的日子里,内心时常极度的郁闷、烦躁。这样,在共同的革命运动中,我结识了一位革命女战友——游宁。

游宁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她几乎拥有了女孩的所有优点:靓丽、高挑、窈窕、热情。只是至今我不能明白她到底喜欢我什么。

在一个晚自习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们在学校的篮球场,将学习压力化为疯狂的接吻,之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那以后,每天晚自习后的夜晚,我们便会找一个僻静深黑的角落接吻并作浅尝辄止的身体接触,我们把这当成了每天必修的课程,美其名曰释压课(也就是释放压力课)。一次,我和游宁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正准备开始释压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背后拱来拱去。我大为惊骇,转过身慌忙打开应急电筒,才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彭彭:正和一个女生搂抱在一团。

我不满地说:“你怎么也找跟我一样的地方呀?”

彭彭说:“他们都是在这里呀。”

我说:“什么?他们?”

彭彭点点头,突然,树林里冒出许多熟悉的面孔,大喊着:“你发疯!开什么灯!”

我慌忙将灯关上。

21

高三的最后时刻过得很快,高考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向我们奔来,犹如一个王朝没落,一个新时代开始的历史进程,交织着失望与希望,疲劳与解脱。终于在经过了6月挣扎后进八了炎热的7月。走入考场那一刻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害怕,心脏在剧烈地蹦迪,但走进考场后却出奇的平静。那大概就像一个临死的人,在死前那一刻,突然释然了。

关于高考过程的记忆已不甚清楚了,我们往往在对一个东西记忆深刻时,却在无意中模糊了事物的本身。最后一天下午考英语,考完之后,走出考场却没有考前想象的解放之感,而是很失落,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和父母找了个地方大吃了一餐,喝了很多酒,完了,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起来,就早早地跑到游宁家去释放压力了。

高考完的假期是父母事务繁忙的时刻,因为我除了考了个烂低的分数外,就再也无力把握自己的前途了,那时候我会深深的觉得这是一个大人的世界,我们只是一群可怜的旁观者,无助而被动。

9月,我来到了M大学。走进M大学,似乎就是一个互相嫌恶的过程。在去M大学之前,我认为这是一个很烂的学校,怎容得下我这样一个自视为大人物的家伙。来M大学之后,当我正天真地准备“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时,M大学却认为我是一个低分低能低素质的玩意,有辱学校名声。

可悲的事情是游宁去了北京。高考她考得不错。自然她没有像电视剧里所演的一样为我们的爱情做出任何有碍她前途的牺牲,北漂,一个很时髦的词儿。

那时候,我对待爱情的态度颇为神圣。真以为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为距离产生美感,以为距离不是问题,以为于是做了爱情的白痴。为此我不得不心甘情愿被铁路集团黑去了不少钱。

那时候,去北京是我干得最多的事儿。通常我会在星期四下午动身,第二个星期一上午回到S城。去北京的路途是遥远的,坐T2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时候,T2三点多MS城出发,第二天早晨8点5到达北京。虽然长夜漫漫,却也无心睡眠。最可怕的一次,没买到卧铺票,不得不搭乘一辆慢车的硬座。倒也不怕累,就怕中途要上厕所。过道中挤满了人,本来就小腹坠胀,还要经过人群的摩擦挤压,历经苦难到了厕所,里面的人久久不出,只得折返去另一头的厕所,经受二道挤压,不幸依然有人,只得奔向下个车厢,方得解脱。整个过程,犹如孕妇分娩,极度痛苦,所不同的是,孕妇尚可躺在床上,即使难产也有医生协助,而轮回之事是万万靠不得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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