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这声熟悉的轻唤,感受到澹台知茗温暖的胸膛,这熟悉的竹林清香,让顾祉眉终于回过了神,目光缓缓转向这怀抱的主人,随即,泪水夺眶而出。
“澹台……知茗……”
相识至今,她从未直呼过他的姓名,不仅因为他身为摄政王,更因为心中一丝执念,想将他只当做玉染墨便好。可今日,若不是他有着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闯进刺史府救下她?可是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为什么她在药铺等了这么多天,他现在才来?
澹台知茗听出顾祉眉语中嗔怪,便是心疼的将她抱的紧了紧:“对不起,是我来迟了。祉眉,让你受委屈了。”
现下所发生的一切,刘沅琪是罪魁祸首,可若不是半路冒出个彭诚,以燕十一的身手,即便受了伤,也能保顾祉眉躲过刘沅琪的追杀、脱离险境。
澹台知茗将目光转向彭诚,见彭诚正是满面惊惧,这才发现顾祉誉周身升腾的杀意。抵在彭诚眉心处的剑尖,好似随时会刺穿彭诚的脑袋。
这一幕让澹台知茗有些意外,顾祉誉平时情绪少有起伏,彭诚是说错了什么,竟激怒顾祉誉到如此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澹台知茗也没有把握顾祉誉会不会真的杀了彭诚。彭诚虽该死,但对他们来说还有些用处。
“祉誉,冷静些。”
此时此刻,也唯有澹台知茗的话能让顾祉誉恢复理智。顾祉誉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想将眼前人杀之的冲动,将长剑收了起来。
彭诚见致命威胁解除,立即想要站起身,然腿脚早因惊惧而无力的发软,干脆是跪爬到了床前,看着坐在床榻上那一身白衣的风华男子,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是摄政王?”
澹台知茗不语,顾祉誉缓步走到彭诚面前,自腰间取下一块刻有龙纹的金色令牌,送到彭诚眼前。
这令牌,乃是当今皇帝御赐,持有龙纹令牌者,不仅大罪免死,更拥有先斩后奏之权。满朝文武之中,持有龙纹令牌的少于五人,而皇帝因为很是信任澹台知茗,便是许了澹台知茗发配龙纹令牌的权利,只是澹台知茗发配的令牌与皇帝的令牌有些不同。
皇帝亲手御赐的龙纹令牌,正面刻有九龙纹,意为九五之尊。而澹台知茗所赐的龙纹令牌,仅刻有一条巨龙。皇帝之意是指澹台知茗仅为九龙中的一条,想让澹台知茗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澹台知茗虽不愿计较太多,但心中对此事还是有些抵触,所以这令牌,他从始至终也仅赐给了顾祉誉一人而已。
彭诚看到这令牌,立即明白了一切,对于眼前二人的身份也终是不得不信。之前燕十一在客栈就曾说过,顾祉眉如今是摄政王的人,是彭诚认为此言过于荒唐不肯相信。如今澹台知茗近在眼前,彭诚才清楚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连忙磕头道:“摄政王,本……小的,小的叩见摄政王,求摄政王饶命啊!”
澹台知茗的目光一直关切的看着顾祉眉,虽然刘沅琪已经坦白交代了一切,对顾祉眉所受的伤,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眼前的顾祉眉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血痕,明明已经时过多日,却仍是触目惊心,顾祉眉这虚弱的状态,太过超出他的预料,他实在没办法将目光从顾祉眉身上移开。
因此,对于彭诚的哀求,澹台知茗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带下去,听候发落。”
之后,便将顾祉眉横抱起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窝在澹台知茗怀中,顾祉眉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渐渐舒缓开来。转而想起燕十一仍下落不明,便是对澹台知茗问道:“你们,有没有找到燕十一?他受了伤,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澹台知茗眉头微蹙:“你自己都伤成这样,还担心别人。放心吧,他看起来瘦弱,身子骨却很是硬朗,那样的伤不算大碍。”
闻言,顾祉眉总算放下了心,虚弱的闭上眼,昏睡过去。
看着怀中顾祉眉的睡容,澹台知茗心头一软。她明明受了这么多罪,受了这么多委屈,对澹台知茗却只字不言。是,她是身份卑微,她是出身风尘,可她如今有了澹台知茗,明明可以不再隐忍,可以任性一些,对刘沅琪做些抵抗,至少也在事后对澹台知茗抱怨几句、责备几句。可顾祉眉就只问了燕十一的情况,对自己所遭遇的,竟没有半句怨言。
她骨子里的傲气和倔强,澹台知茗很清楚,但虽然一身傲骨,在澹台知茗面前,她也还是自卑的。而且她清楚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清楚在这件事上,在她与刘沅琪之间,澹台知茗会有多为难。她之所以不怨不怪,不仅是因为寡言的性子,更是因为,她不想让澹台知茗为难。
对于顾祉眉的这些心思,澹台知茗自然是清楚的。皇帝召他回宫,商议的要事,与丞相有很大关系,在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没办法处置刘沅琪为顾祉眉出气。如此,即便恨透了刘沅琪对顾祉眉的所作所为,他也只能暂时忍下。
“祉眉,委屈你了……”
顾祉眉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所小宅。睁眼看到守在床边的澹台知茗,二人对视一笑,澹台知茗道:“感觉可好些了?”
“嗯。”
澹台知茗扶着顾祉眉坐起身,端来桌上的一碗热粥,吹至温度刚好,送到顾祉眉嘴边。顾祉眉伸手去接粥碗:“我自己来吧!”
澹台知茗端着粥碗的手一躲:“你是伤者。”
顾祉眉试探着动了动手臂:“这不是能动吗?没那么娇贵,我自己来。”
说着,又要去接粥碗。澹台知茗也没拒绝,任顾祉眉将碗夺了去。顾祉眉正是欣慰,却见澹台知茗看着她刚刚准备入口的一匙粥,微微张了张嘴,那眼神,意思很明显,是要顾祉眉喂给他吃。
这一举动,令顾祉眉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不是说我是伤员?”
澹台知茗眉头一挑:“你不是说你没那么娇贵?我为了你可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你自己说,是我喂你吃,还是你喂我吃?”
看着这堂堂摄政王眼下孩子气的模样,顾祉眉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就不能各吃各的吗?无奈,只好将手中的粥递到澹台知茗嘴边,澹台知茗也不客气,张嘴就要吃下。然刚将汤匙含进嘴里,屋门忽然被推了开。
澹台知茗一怔,来不及将粥咽下,含着顾祉眉手上的汤匙看向门口处。
顾祉誉和燕十一站在门口,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槛,见到眼前的一幕,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是顾祉誉先回过神,伸手捂住了眼睛转过身。而燕十一,也随之挠着后脑勺转过身去,二人装作若无其事的轻咳了几声走出门,顺手准备将门带上。这时,却听澹台知茗唤道:“行了,别装了,进来吧!”
说这句话时,顾祉眉已经将汤匙收了回去,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装作吃粥。
澹台知茗含着粥,声音有些懒散,耐心缺缺:“你们两个来的真是时候。”
顾祉誉富含意味的一笑:“嗯,我也觉得很是时候。”
澹台知茗瞥了顾祉誉一眼,而后对顾祉眉道:“你不是一直担心燕十一吗,现在看见他没事,放心了?”
顾祉眉点了点头,看向燕十一:“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你受伤。燕十一,你的伤怎么样了?”
燕十一对着顾祉眉抱了抱拳:“多谢祉眉姑娘关心,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姑娘放心便是。至于救你之事,那是七王的吩咐,我不过是听令行事,而且,我也没有保护好姑娘,让姑娘受了伤,还差点……燕十一惭愧,此次是来跟七王领罚的。”
那么深那么长的两道刀伤,又流了那么多血,这对他们来说仅是小伤?
“你还知道要领罚?”澹台知茗语气微怒,面带威严之色“如果我和祉誉再晚到一点,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如此办事不力,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罚你,才能弥补此次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