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铃声响起,烦人的晚自习终于下课了。
陈默、映川和欧阳宏志夹在学生中走出教学楼,顺着甬路往宿舍走。清泠的月光透过树木间的罅隙,斑斑驳驳洒在路面上。两旁尽是洗漱的学生,哗啦哗啦的撩水声伴着欢畅的笑声、高亢的喊声、嘈杂的打闹声以及刺耳的口哨声,使黑夜中的校园充满了无限生机。
走到宿舍拐弯处,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陈默道:“咱别回去呢,去足球场坐会儿吧。”映川和欧阳立时表示同意。于是三人来到足球场。足球场并不安静,三五成群的学生沿着跑道慢跑,看台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在那聊天。为了准备足球赛已经平整过的场地上,依然有几个男孩子在大呼小叫着踢足球。
三人找块草多的地方坐下。欧阳问映川道:“你问了郭顺没?他能不能踢?”映川道:“我早问了。郭顺说正想找我,在崔庄那他就是出了名的球王。”欧阳一拍大腿,兴奋道:“这咱们什么都不怕了。”陈默淡淡地道:“也别太高兴了,还是谦虚一点儿好!”欧阳气骂道:“你小子怎么啦,象个怂包一样,没劲透了!”
陈默刚想反驳,一个足球突地砸到他头上。陈默扑棱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大声嚷嚷道:“谁啊?!没长眼睛啊,不会踢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个清瘦的黑影跑过来,连声说着对不起。陈默也就没了脾气,怏怏说了几句没关系、下回注意的套话,便重新坐下。那人拾起足球跑了。
“又是他!”欧阳忽地说。“谁呀?”映川不认识,就问:“欧阳,你认识他?”“刘冲,高三(4)班的,那小子球踢的特棒!”欧阳向映川解释。
“管他呢,”映川满不在乎道:“他们班不可能都跟他一样。明天咱们一起研究一下,看倒底谁踢哪个位置,怎么个打法,大家一块讨论讨论。”欧阳用力地挥挥拳头道:“对,明天叫到一块,讲讲战术配合,好好干它一回!”
映川拍拍陈默,笑道:“陈默,真是人如其名!怎么闷着头一声不吭啊?”
“我在想……”陈默刚说个话头,欧阳宏志却嗤地笑出声来。陈默转头不满地问道:“欧阳,你笑什么?”欧阳晃着头搪塞道:“我自笑我的,关你什么事!”
陈默认真地盯着欧阳,撇了撇嘴,不屑道:“你老实呆着吧!什么事儿到你那儿就歪了!我是在走神儿,可我没你想的那么烂七八糟!我刚刚在想伊拉克。”
“伊拉克?!”映川追问道。
陈默点头道:“对!伊拉克敢跟美国对抗,他倒底为了什么?我实在搞不清楚,说他为统一吧?不太像!说他为钱、为出海口,也不全是。映川,你常看《参考消息》、《半月谈》,你来说说,他倒底是为了什么?”
映川被问的犯了难。他搔搔头皮,慢慢地道:“这,我也说不太清楚。《参考消息》、《半月谈》上说的也是这些理由。萨达姆倒底想干啥,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欧阳插嘴道:“就是侵略、吞并,萨达姆看着人家科威特石油多、钱多,眼儿红了,就去抢人家的。”“你说的根本就不对,”陈默拉长声音道:“我总感觉萨达姆他另有所图。”映川想了想,斟酌道:“我觉着吧,萨达姆是在孤注一掷,拿自己和国家的命运做赌注。”陈默和欧阳宏志听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陈默,欧阳,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映川同样盯着他们说:“萨达姆发动战争前曾与科威特谈判,不仅要科威特勾销一百六十亿美元的债权,还要他倒赔二十四个亿。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萨达姆不光在找借口,也反映出伊拉克的国库已经亏空了。八年之久的两伊战争,使伊拉克的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我的判断,萨达姆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只有发动战争来纾解他的危机。”那两位点点头。
映川接着道:“萨达姆当然稔熟这一点。他要纾解他的危机,就得把老百姓的目光转向国外。与美国对抗,在阿拉伯世界中毕竟是少数,他即使失败了,也会把这一切归罪于美国,而他就会被人民看做一个保护国家利益的英雄,他的统治会更稳固。你们看,他虽然鼓吹推翻沙特,却按兵不动。这说明他是在拖,争取把战争拖下去,最好是越南式的。他并不是为了统一,虽然阿拉伯社会复兴党的宗旨是统一整个阿拉伯世界。但成功夺取科威特,就可以使伊拉克的国运发生根本性转折,你们说是不是?”“嗯,可能是这样,”陈默和欧阳若有所悟地应着。
三个人聊得上瘾,不觉就忘了时间。等想起该回宿舍时,已是十一点多了。月亮已落到树梢,偌大的校园没有了刚下晚自习时的纷乱和嘈杂,留下的是一片静谧与安祥。他们小跑着奔回宿舍。
陈默轻推开门。黑暗中有人低声问:“谁?”是郭顺的声音。“是我,陈默。”陈默轻声答道。郭顺小声道:“搞这么晚回来,你们干啥坏事儿了!”“还能干啥!就是瞎聊呗,”陈默尽量压低嗓音答道。
三个人轻手轻脚摸到床前,脱了鞋,蹬着扶手梯上到床上。声音尽管很轻,还是吵醒了几个。肖无忌不满地嘟囔道:“怎回来这么晚!还让不让人睡觉!”
“你们聊什么了?”郭顺又问。“说了会儿伊拉克,还有美国和多国部队,”陈默回答道。“是吗?”郭顺一下来了精神,声音不自觉地高上去:“喂,陈默,你说萨达姆敢不敢跟美国打?”陈默道:“我觉着……”
他刚一开口,那边的肖无忌就囔囔着声音呵斥道:“别说了,都啥时候了,赶快睡觉!”“噢!不说了。睡觉,马上睡觉……”陈默连声答应着,见映川和欧阳宏志已钻进被窝,也开始铺床、脱衣服。
“喂!陈默,”郭顺终是耐不住,还是叫了出来:“说一说。”“时候不早了,睡觉吧,明天再说。”陈默躺了下去,随口敷衍道。“没事儿,咱俩小声点儿,”郭顺的兴致蛮高,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让你说就别说了,你没听见啊!”肖无忌训道,口气里满是不高兴。“说会儿又咋了,真是的,”郭顺不满地咕哝着。肖无忌一下火了。他大声质问道:“别人还要睡觉,你说话我们还睡不睡!”“我说我的,你睡你的,干*你什么事!”郭顺又顶了一句。“嘿?……说你你还不听。你哪儿那么硬啊!”肖无忌挺身就要坐起来,被袁鸣一把按住。袁鸣呵斥道:“老实呆着,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这么闹,还想不想睡觉!”“谁闹了?!我说他他还不服气,”肖无忌翻身趴在床上,冲着东面下铺的郭顺嚷道:“你哪那么硬啊!影响大家休息你知道不知道!”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劝。有的告诉肖无忌消消气,有的劝郭顺别说话快睡。郭顺虽然躺好,仍不服气地嘟囔道:“我硬你敢把我怎么样!“
“呦嗬!”肖无忌的火又腾地冒上来,发狠道:“看我能把你怎么样!”他一把抓起枕头,照着郭顺便拽了下来。
枕头不偏不倚,正砸到郭顺脑袋上。郭顺火冒三丈,甩手将枕头扔到地上,噌地坐起来,大声吼道:“肖无忌,你想怎么着!”“呵呵,我……”肖无忌拉长声音怪叫道:“我不知道怎么着!你告诉我。”“有种你下来!”郭顺说着去摸索衣服。
“下去就下去,还怕你呀!”肖无忌猛一翻身坐起在床上。由于他起得太猛,弄得身下的铁架床吱呀吱呀乱响,两旁的袁鸣和耿若尘忙起身拉住他。袁鸣回头冲郭顺道:“郭顺,别发那么大火,一个班的,互相原谅着点儿。段忠波,你干啥呢!还不叫郭顺躺下,有话咱们明天再说。”“非得今天说清楚不行!”郭顺大声吼道。
段忠波发死力拽住郭顺不放,同时劝解道:“郭顺,看在我面儿上,咱不闹了行不行?”肖无忌也无法挣开袁鸣和耿若尘的掌握。在同学们百般劝慰下,两个人才重新躺下。段忠波摸黑捡起枕头递给肖无忌。郭顺却窝了一肚子的火,他瓮声瓮气地说:“肖无忌,咱们明天再算帐!”
“算帐就算帐,谁怕谁啊!”肖无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算了算了,你俩都别吵了,一个班的,闹开了谁也不好。”映川劝道。陈默和欧阳拉了映川一把,映川就不再言语了。那两个人也不再较劲,各自躺下睡觉了。
这一觉便穿过漫长的黑夜,到达了第二天的清晨。当映川从睡梦中朦朦胧胧醒来时,依稀听见床下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他忙爬起身,探头向下一望,只见郭顺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铺边俯身系鞋带。等他想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时,郭顺已经耸身立定在地面上,粗声大气地叫道:“肖无忌,你有种你下来。”
这一声喊的石破天惊,将睡梦中的学生尽皆喊醒。肖无忌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抹下眼睛,看着郭顺挑衅地问:“吆!我看你还真不服气,想干架是不是?”“你还真说对了!”郭顺指着他叫道:“姓肖的,我在足球场等着你,没种你就甭去。”说完摔开门,头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