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日，是三天期终统测后的第一天。

　　学校已经不再上课，学生们也就放了羊，干什么的都有，就是去教室学习的少得可怜。放假还要再等几天，为的是等各科老师把试卷批完，将分数填在家庭报告书里，拿回家让父母签字。其实这种方法也就是自欺欺人，那些成绩差的学生根本就不交给家长。有的自己动手，有的找人代劳，在家长意见栏里写上些冠冕堂皇的鉴定语，开学后交回了事，根本起不到学校预期的作用。

　　高二（6）班教室里，映川正和李明远、董雁超、王秋月、闻小欣以及魏淑娟坐在一起闲聊。陈默和欧阳忽地推门进来，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并排站好，冲着映川一抱拳，齐声道：“恭喜！恭喜！”映川一愣，问道：“你俩又耍什么花招？”

　　欧阳坐在映川对面，道：“我们是专程来报喜的，恭喜你老弟地理拿了全年级第一名！”“真的？！”那五个立时便问，口气中含满惊奇。

　　映川却不意外，他对地理这科还是有信心的，初中时一直拿第一，很得当时老师的赏识。他淡淡一笑道：“你不会在蒙我吧？”欧阳道：“我蒙你干什么！不信你问陈默，我俩刚从张老师那出来。”陈默道：“真没骗你，你考了87分，张老师说这次题很难，整个年级就你一个八十分以上的。你别假惺惺的跟我们谦虚了。”其余几个听了，都异口同声道：“就是，考了那么多分，就别假惺惺谦虚啦。”董雁超更是说道：“别忘了，过分的谦虚意味着骄傲。你再如此，让我们的脸往哪搁。”

　　映川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地理第一吗，看把我说成什么人了。其他几科我就完蛋了。”欧阳一甩头道：“别说这话，他们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小子历史肯定还是第一！”映川道：“不可能，大家都是一样的背，我也没多下功夫，怎么可能考第一。”欧阳道：“我不和你争，咱们这就去找杨老师，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映川便拉李明远道：“走，咱们一起去。”李明远笑道：“我可不敢去，考的不咋样，还腆着脸去问，我找不自在啊。你是考第一的主，杨老师肯定欢喜。”说着挣了开来。映川推他一把，起身和欧阳、陈默出了教室。

　　三人到了楼前的甬路上，映川问欧阳道：“咱们去哪儿找杨老师？”欧阳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就搔搔头皮，正要问陈默，恰巧看见杨老师抱着一摞试卷从教学楼里出来，三人忙迎了上去。“杨老师，分数出来了？”欧阳问道。

　　杨老师停下脚步，笑眯眯道：“出来了，这不，我要去教务处登记一下。”欧阳便问：“我考的怎样？”杨老师想了想道：“凑合吧，好像是八十来分。”然后看着映川问：“你就是高映川？”映川忙点头称是，杨老师满口赞道：“小伙子挺聪明，考了92分，全年级第一。嗯，不赖，接着努力！”

　　映川的心登时沉下去，一时辨不出是什么滋味。说心里话，地理拿年级第一他不意外，但历史又是第一！却多少出乎他的意料了。看着杨老师笑眯眯的脸，他感慨万千，多少时间没有老师这样看着自己了，一年半！对，一年半了，自打上了高中后，这是头一次，头一次看到一个任课老师这样和蔼可亲的对自己说话。哦，分啊！分啊！都是你的魔力！都是你在作祟！

　　杨老师又勉励了他几句，然后去了办公楼。欧阳和陈默一左一右拥着映川，欧阳得意道：“怎么样！映川，我没说错吧。”陈默趁热打铁道：“拿了全班第一，映川你该请客了。”映川咧嘴笑笑，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笑，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弄蒙了。他听不到欧阳和陈默说些什么，只是机械地跟着他俩往回走，穿过走廊，上了楼梯，一步一步回到教室。推开教室的门，他感到同学们都投来敬佩的目光。这种感觉是他在初中时经常享受的。他不禁飘飘然飞上了蓝天，身边都是五色的云彩，彩霞和光环环绕着他。他陶醉了。

　　他坐回座位，双手放在桌面上，两股凉气从手掌心顺着手臂蜿蜒上来，瞬间钻进他的大脑，他立马清醒了，回到了现实中。“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刚拿两科第一，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两科本来就是你的强项，其他几科呢？尤其数学和英语，你算老几？”他猛一甩头，强行甩去大脑中的纷乱。再看同学们时，见他们的目光中含满了嘲笑，都在笑他妄自尊大。他惭愧地低下头。

　　教室里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有的悄声议论，有的过来向他祝贺。映川看到贾政军坐在座位上痴痴发呆，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不像，目光中满是不相信。映川明白他心境，心想这确实让他难以接受。正思量之际，郝啸从外面进来，一见映川，立刻笑呵呵走过来，挑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映川你真厉害！好家伙，你语文干了102，又是全年级第一，当真厉害！”

　　这几句话真叫一个石破天惊，班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部聚在映川身上，惊讶、赞叹、妒忌、羡慕……种种神情都有。映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稳住心神，问郝啸道：“班长，你说的是真的？！别跟我开玩笑啊！”

　　“看你说的！”郝啸一扬头，不满道：“我难道还拿这跟你开玩笑。王老师还在办公室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嗯，我是得去看看，”映川喃喃自语着站起来。地理和历史这两科的喜讯他还能承受住，语文再考全年级第一，他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肯定错了，对！肯定是郝啸匆忙之中看错了，要不就是王老师把分数登错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映川绝不相信自己能考那么高分。

　　然而，事实终归就是事实。当他看到考卷右上角那用红笔写就的“102”三个阿拉伯数字时，他终于确信，这就是真的。

　　他又一次迷糊了，不过这次是真真切切欢喜迷糊的。王老师那鼓励赞许的话就在耳边，他却没有听清楚，他只感到冥冥中有股天意在帮助他，帮助他去兑现给林敏娜的诺言。帮助他在林敏娜面前挺直腰杆告诉她：“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突然笑出来，笑得很是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走出王老师的办公室，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风儿吹在脸上，一点儿都不冷，反而柔和之极。遇到每一个学生，他都有一种亲切感，以往的颓废心态一扫而光，留下的是重新拥有的自信和久违的快乐。

　　他走进教室时，郝啸还坐在那，贾政军却坐在他的座位上。见他回来，郝啸得意地问：“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映川咧嘴一笑，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贾政军站起来给他让座，由衷地道：“了不起，映川，我实在没想到。”

　　映川把贾政军按回座位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来，说：“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李明远和董雁超嚷道：“映川，别忘了请客！”映川总算清醒，忙摇头道：“等那三科出来再说吧。”然后向贾政军道：“数学和英语我差的很，第一应该是你的。”李明远立时嘘地一声，映川不去理他。贾政军苦笑道：“我早算过了，这三科你都落我四十多分了，我肯定赶不上，第一是你的。”他说的很真诚，也含满了无奈。

　　到了晚上，映川到处找陈默，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来到教室，看见李明远便问陈默去哪儿了。李明远一耸肩膀，趴在他耳边，神神秘秘道：“陈默那家伙，见郝啸请魏淑娟去看电影，不放心，拉了欧阳去站岗了。”说完嘿嘿笑起来。

　　映川听完，也跟着笑了。李明远挤眉弄眼道：“映川，你拿了年级第一，也不说请我去看电影。”映川道：“那三科还没影儿呢，我可不愿做冤大头。”李明远嗨一声道：“我不管那三科，有这三科就够了。反正第一是你的，早请晚请还不是一样！对不对？说吧，啥时候请我？”

　　映川还没答言，身后一个女孩儿接过话茬道：“对啊，早就该请客了！我都等不及了！”映川就是一惊，心想方筱雅怎又冒出来了！转过身，果见她笑靥如花的瞧着自己，不禁苦笑道：“你也来趁火打劫！”

　　“呦，瞧你说的，我怎敢打劫你呀！”方筱雅轻声曼语道：“我只是见你又请这个、又请那个，惟恐落了自己，赶快毛遂自荐来了。”李明远帮腔道：“映川，就小不点儿一个人，多也多不到哪去，你那么大方，肯定不在乎多出这份钱！”映川瞪他一眼，心想你跟着搀和什么。李明远明白他的意思，嘿嘿一笑躲到了一边。